那馬突然騰的起身,像翻個筋鬥一樣立起來。常德宋心裏嚇了一跳,卻故作鎮定,這是他父親時常教育他的結果,即使是怕,也得裝作不怕。馬夫懶洋洋的擰著馬鞭,在馬屁股上不痛不癢落下一鞭,那馬得得跑起來,風吹得那馬車上的小簾子如同一片葉子,慢慢飄起來,這讓常德宋等人得以稍稍窺探到車內的情景,一個穿月白色長袍的青年正摟著一個漂亮的男人,那青年眉目清俊,眸子淡淡的落在常德宋等人臉上,然而隻是一瞬,已經擦身而過。
常德宋驚訝的是,這是兩個大男人摟在一起,而那被摟著的男人真真好看,像個妖精。常德宋身後的秦榮生驚訝的卻是,那月白袍子的青年好像天上的仙人一樣,華貴、冷峻,臉上更有不食人間煙火的疏離感。
目送著馬車走遠了,孩子們紛紛捂著肚子說餓了,於是不謀而合的四散而去。常德宋這次不再吊兒郎當,他挺著身板,想著自己也是十四歲的少年了,不該再像個孩子一樣,那麼幼稚,想到幼稚,他看了看身旁的秦榮生,這孩子是他父親的遠房親戚,遠到哪一房,他不得而知,總之既然他都不姓宋,證明這親戚關係定是疏遠了很久。
秦榮生的父母好像是染病死了,之後就被常貴帶回家,為了這事,常德宋的父母沒少拌嘴吵架,他們常常吵來吵去就隻有那麼幾句話。“讓他走!”“不行,不能走。”如此翻來覆去。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常德宋的母親發現,秦榮生並不像他想象中,是那種好吃懶做不學無術成天鬧事的小孩。常德宋的母親以為天下的孩子都跟常德宋一樣,就是把他放在荒山野嶺,他也能給你捅出個出其不意的簍子。秦榮生則相反,他沉默寡言,經常一句話也不說,但是水缸裏缺水了,他會默默從井裏提水滿上;桌上的菜不多,他就隻吃米飯,一點菜也不動;給常德宋買的點心,常德宋霸著一個人吃,他從來不爭;晚上常德宋睡覺,說著夢話把他踹下床,他就真的這麼在床下躺一個晚上,不吭聲也不撒氣。養了秦榮生兩個月,常德宋的母親偷偷把丈夫叫到一邊,道:“秦榮生這小孩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常德宋他爹想了想,搖頭道:“我覺得挺好的啊……”
“給他東西他都不吃,這還沒毛病?”
“你之前不就怕他吃的多嗎?”常德宋他爹反唇相譏道:“我看你才有毛病。”
經過這次不歡而散的討論後,常德宋的母親就對秦榮生格外的好,因為她每每看到這孩子那雙烏溜溜的眼睛時,總覺得像是欠他債似的。她更加迷信的認為秦榮生根本不是什麼遠房親戚,而是上帝派來的使者,是來查看她到底善良與否,死後能不能上天堂。這麼想著,去聖瑪麗教堂做彌撒後,她忍不住把事情給神父說了。胖胖的神父點頭道:“我們要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無論他是否對你惡語相加。更何況,他是一個善人。”常德宋的母親從此更加篤信耶和華的力量,對秦榮生的態度之好,更是超越了兒子常德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