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江雅苑坐落在江灘邊,依山而建,鬱鬱蔥蔥的平草坪中央,是可以通入前院的石階。
杜晚棠穿著一襲黑呢大衣,頭上壓著厚沿禮帽,和沈月兮一起走上那石階。
“想不到才過了一年半,這裏變化竟這麼大。”沈月兮站在石階上,眺望著不遠處那一望無際的江渚,道:“當年你把這裏出手給別人的時候,這宅子都已經跟墳墓似的,全無生氣。現在倒是修整的別具一格,看上去不僅雅致,還很貴氣。”
杜晚棠不由順著沈月兮手指方向,看向那佇立在山腰上的別墅,之前的粉黃色磚牆,現在都換做實木,一層一層的壘起,映襯著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和米白色窗簾。
“確實變得好看不少,”杜晚棠登上一級台階,微微笑道:“適合養老。”
二人在一個穿白褂的男仆指引下,步入一層的大廳。還未完全進入屋內,便聽到一陣優雅的樂聲,帶著一點做舊的質感,從紅棕色沙發旁的老式留聲機裏傳出來。
“客人就隻有我們兩個人?”沈月兮看著那空闊的大廳,頭頂上的歐式宮燈照在地上,拉長了他和杜晚棠的身影,伴隨著留聲機裏的爵士樂,越發顯得空寂。
杜晚棠稍稍蹙眉,看著那走上樓梯的男仆道:“看來這位黑龍幫當家的不喜熱鬧。”
兩人坐在沙發上,略微等了一會兒,便聽到一陣節奏有序的腳步聲。
杜晚棠順著那腳步聲往樓梯上看去,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配著淺灰色領帶的年輕人不疾不徐的走了下來。那人穿著比他的年紀要更成熟些,但從他的步伐和神態看去,他又顯得有些老練,比他的同齡人更沉穩。這些又恰恰和他那年輕的麵孔形成了一些矛盾。
杜晚棠一瞬間有些恍惚,仿佛從這年輕人身上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在他剛剛出入生意場的時候,他總是刻意將自己裝扮的老練事故,在挫敗後漸漸變得表裏如一,可到了那時候,已經不能再從他眼裏看出初出茅廬的強烈野心和欲望了。
杜晚棠閱人無數,一眼便看出這年輕人在壓製著心中的某種感覺,他的步子本是平實的,等到了最後一級樓梯上的時候,他走的有些虛浮。
“三爺……我們好久沒見了……”年輕人臉上帶著一絲淺的不能再淺的笑容看著杜晚棠,道:“您還是和從前一樣……”他想了想,把本想說的話咽了回去,換做禮貌的微笑。
看著杜晚棠上下詢問的目光,年輕人眼裏稍稍有些失望,隨後又會心一笑,道:“三爺,我是秦榮生啊……”
“什麼!你是榮生!”杜晚棠還未發話,沈月兮便突然躥起來,眼瞪大了盯著那年輕人,“榮生……”他細細看著對方的眉眼,良久喃喃道:“你變化太大了……我真有點認不出來了……”
“個子高了。”杜晚棠說著,走上前去,目光直接停在秦榮生眼眸上,道:“榮生,我和你也有好幾年未見麵了。怎麼?剛回武漢,就用這種方式來見我?”
杜晚棠淡淡一笑,沒有情緒道:“你為黑龍幫做事確實很賣力,叫我刮目相看。”
“三爺,您這樣高抬我,我秦榮生受不起……”秦榮生示意傭人上茶,又轉而對沈月兮微笑道:“沈公子,喜歡吃什麼菜?我叫下人去準備。”
沈月兮還沉浸在那種重逢的情緒中,並未走出來,被秦榮生這麼一叫,才猛的抬起頭。恍神道:“清蒸武昌魚……”
秦榮生不由咧嘴一笑,道:“這道菜我也好幾年沒嚐過了,阿坤,你讓廚房去準備吧,多做幾道本地菜。”
“榮生,你什麼時候進的黑龍幫?”杜晚棠稍稍挑起眉,詢問道。
“這個,我不方便告訴三爺。我隻能說,現在我是黑龍幫裏的二當家,所以生意上的事,我多少也在處理。”
杜晚棠見秦榮生回答謹慎,道:“那你總能告訴我,今天讓我來,是什麼意思吧?”
“勞煩三爺上門,自然是有生意的事要商量。也想……和三爺敘敘舊……”秦榮生突然低下臉去,好似故意不讓人看到他麵上的表情。
“哦,敘舊啊……”杜晚棠頗有深意的笑了笑,道:“你明知道富麗賭場我是誌在必得,卻橫插一刀,搶下賭場。榮生,你這樣子可不像是敘舊,倒像是尋仇啊……”
他說這話時語氣帶著一絲不悅,秦榮生心裏稍稍抖了一下,抬起眼,卻見杜晚棠臉上帶著笑意,全然不是生氣的模樣。
秦榮生沉默了片刻,開門見山道:“三爺,這家賭場我之所以要買下來,就是為了送給您,做個見麵禮。”
杜晚棠本是漫不經心的看著秦榮生,此時,也不得不正視他,“一見麵就送如此厚禮,那你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麼回報呢?”
“三爺果然是明事理的人,”秦榮生微微笑道:“三爺您也知道,黑龍幫是武漢幫派中的後起之秀,我們若是要做大生意,少不了其他幫派的支持。”他稍頓了頓,道:“三爺您是漢商聯合會的會長,如果黑龍幫的人要在商會裏有一席之位,能幫這個忙的人就非你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