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盛祥林——叫他盛老板也可以。”蘇春豔接過話茬告訴他,並又補充道:“他待會就該回來了。”
大隨緣怎麼都覺得江河水所表述的實屬是生意上的往來,自己應該是想偏了,但願如此。
小林子回來了,他是去了趟“紅十字會”,辦妥了關於遺體捐獻的相關手續和一份協議書。他見到羅先生頓然一愣,心想這指定就是江河水要見的人。還沒等開口,蘇春豔就向他作了介紹,並將筆記本打開遞給了他,小林子一看,立馬顯現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對羅先生說:“我以為啥大不了的事兒呢?放心羅先生,生意上的事好說,絕不會讓你吃虧的——哦,你先坐會兒,我再耽誤你幾分鍾。”他說完就叫大隨緣一起走出門去。
“事兒都辦妥了?”大隨緣問。
“辦妥了。”小林子說著就打開了公文包,可一隻手伸進公文包後卻猶豫了,隻是兩眼炯炯地看著她。
大隨緣被他看得垂下了眼簾,“犯傻啦?快拿來給我看看。”她兩眼複又盯著他。
“說真的,這事兒打骨子裏都不想讓你知道,可又怕將來無法交代。”小林子索性拿出那份協議書給了她。
當大隨緣看到遺體、器官捐贈人是盛祥林時,整個身心陡然一顫;以一種絕對空前的目光看著他,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我去紅十字會的路才決定這麼做的。”小林子含著笑說:“咱哥出了器官一樣都不能捐,就剩下一把骨頭了,還捐啥?咋落兒忍?再說了,咱哥的最初願望是將來和老班長在一起。到時我不也有個念想和去處嘛?”見她的眼圈紅了,“你別想得太多,就當我替咱哥還了一個願。”
大隨緣將協議書還給他,輕輕歎了一息說:“你做的對——快去招呼那個羅先生吧。”她說完,便低著頭朝父親的病房走去。
麵對羅先生,小林子深諳他有話不便當眾啟齒,於是約他在離醫院不太遠的一家咖啡館坐了下來。他要了兩杯咖啡後,便開門見山地問:“請說吧,我哥還有什麼需要跟你了斷的?”
羅先生淡定自若的打開手機,“請把你的電話號碼告訴我好嗎?”
“喔,對不起。”小林子連忙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順便又拿出半包軟盒中華煙來,“抽煙嗎?”
羅先生不客氣的接過煙,小林子為他點著後、便掏出身上的大前門抽將起來。羅先生看著直納悶,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別介意,”小林子解釋道:“我抽這個習慣了,把好東西送給別人,是跟我哥學的。”羅先生不禁“哇”的一聲,“謝謝。你簡直讓我走進了一個世外桃園。”
“別客氣——說正題吧。“
羅先生把與江河水一段時間的往來短訊,全都轉發到了小林子的手機上。小林子看著看著,渾身不禁一陣顫栗。所有短信中的一個關鍵詞便是三個字:安樂死。他臉漸漸沉了下來,充滿疑慮的看著眼前這位神秘人物。
“感到很震驚是吧?我理解。”羅先生微笑著說,“這可是你兄長自願的,而且他的意願萬分迫切。我把這些信息轉給你,就是讓你保留這些證據。作為電子證據,目前司法界是予以承認的。”他又說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原來,羅先生是一個民間組織——“含笑安樂死協會”的成員之一。該組織目前還處於完全的地下狀態,其目的就是為癌痛病人能夠自由地尊嚴離世,對象僅限於那些生命可預期、深處極度癌痛中的患者;其宗旨為促進中國安樂死的盡早合法化,從而推動人類生死過程的文明進步。在有關安樂死的法規也就成為了“含笑安樂死協會”所遵循的依據。誠然,作為一個民間的地下組織,不可能明火仇仗地去實施安樂死;隻能對需求者在自願的情況下進行實地確認,然後進行必要的宣導,告訴他們安樂死所具備的必要條件是什麼……
其實,關於安樂死的有關特效藥品,在網上早有叫賣,多是些以牟利為主、不分對象的個人行為。他們往往隻是銷售藥品,直接網上交易,與需求者忌於謀麵、生怕擔責。江河水早有此意,在一個多月前就與羅先生密信往來了;昨天深夜,他給他發出了最後一條短信。
絕對的人命關天,不論羅先生怎樣說,小林子依舊顧慮重重,欲言又止。“你哥讓我找你,說你能主事兒,所以你看著辦,這事兒決不能勉強。”羅先生說著就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個十分精致小巧的禮品盒來,將其放在了小林子的麵前,又說道:“直接注射,我保證三十秒之內,病人就會在毫無痛苦的情形下含笑九泉。”
小林子不禁又是一陣暗然顫栗,甚感他說的每個字都是那麼的令人毛骨悚然。冥冥之中,他還是身不由己的打開了小盒子:兩隻炮彈狀的注射劑靜靜地躺在一起,寒光閃爍,儼然兩顆隨時都可能被引爆的核子彈。“核子彈”上的字樣清晰可辨:一支是**,另外一直是麻醉劑。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然後又將盒子蓋好,看著羅先生說:“這麼做,我總覺得……?”
“有侼倫理道德?對嗎?”羅先生不愧是個行家好手,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見他點頭默認後爽朗地笑了笑,然後頗有興致地說:“關於這個話題,我十分願意、並有責任和你做一個粗略的交流。所謂的倫理、道德,其實它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倫理是一門學術,通常叫做倫理學;道德,又分為不同的道德現象,如道德意識現象、道德活動現象、道德情感現象、道德規範現象、等等,這些都是倫理學所探討和研究的對象。道德現象中,最為重要的就是道德與經濟利益和物質生活的關係、個人利益與整體利益關係的問題。對此,諸多倫理學者、學派、至今也研究不出來個所以然來,甚至學派對立、爭論不休。”說到這裏,他問小林子:“說這些你感興趣嗎?我不是學者,說的不一定對。”
小林子一直都在傾聽著,“你所說的,我在大學時有所涉及,但那時候的確沒啥興趣。你說的確實挺好,我聽得很認真。不過我想問,這與安樂死有關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