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句耳語諾言,不覺等到白首蒼髯,故人笑故人歎,淚痕斑斑。
清末,兩個北京天橋學曲藝的小師兄弟跟著師父艱難謀生,師哥是土生土長的窮苦人家孩子,師弟是落沒王族的孤兒,兩個人有了矛盾,師哥總是讓著師弟,有了飯,總是讓師弟先吃。師弟說,哥,我將來要是有了錢,就第一個報答你!師哥隻是笑,並不說什麼。
日子過得很艱難,師父因為一場暴病死了之後,街頭賣藝就成了還稚嫩的兄弟倆的全部生活,1912,民國亂世,師兄弟二人饑一頓飽一頓活著。他們想盡辦法存錢,師弟看哥吃不飽,就偷偷給他從餛飩攤子上抓了個包子,結果被人看見,師哥把那頓打全承擔了下來。帶著傷沒法賣藝,師弟想到了乞討,但師哥不讓,說男子漢大丈夫,餓死也不能伸手要錢。
師哥的傷漸漸好了,兩人再去街頭時,師弟因為長得漂亮,讓軍閥頭子的副官看上,說你來我家裏給我來一段兒,爺給你半年的錢。師哥見多識廣,知道這是愛好找“相公”的流氓,不讓師弟去,可師弟最終為了錢,還是去了。他沒讓那副官碰到他,仗著身子靈巧,他翻牆跑了,卻因為半夜大雨滂沱中跑了一路,當夜就高燒起來。師哥抱著他給他取暖,他從懷裏掏出來那相當於半年收入的錢,塞在師哥手裏。師兄弟無語凝噎。
幾天之後,師弟的病好了一些,師哥說,你要吃什麼,我去給你買,師弟說,我就想,想著鐵蠶豆香的很。師哥說,好,我去去就回。但是師哥這一去,再也沒有回來。他遇上了抓壯丁的軍閥部隊,被綁走了。師弟在家等到天黑,也沒見人回來
隻剩了孤身一人的他,四處去找師哥,始終沒有結果,回來後卻發現自己住的地方已經毀於一把大火,街坊家失火,殃及他的住處,再去找藏在牆角裏的錢,早就不知道在救火的紛亂中讓誰掏走了。
徹底絕望的師弟想到了幹脆去死。一了百了。他走了一天,走到郊區自己家已經破敗不堪的祖墳地,沒有供品,就隻是跪在地上給父母磕了三個頭,哭著說,爹,媽,我這就見你們去,我這就跳護城河……
陰雲密布,又是暴雨的前兆,他的哭聲在空曠的墳地裏回蕩,這時候卻有個陌生人走了過來。看著也是上墳的,這人說,小孩兒,你怎麼了,幹嗎要說想死啊。他看那人不像壞人,就說了自己的經曆。對方很同情,說,你要是活著,興許還能見著你師哥,你要是死了,可就沒戲了,爹媽生你,不是想讓你這麼小小年紀就尋死啊。這樣吧,我是個做小買賣的,鋪子裏缺個小夥計,你要不怕吃苦,就跟我走。
師弟覺得老天終於睜了眼,就感激涕零的又給這位先生磕了三個頭,跟著走了。他從此後開始在人家開的布鋪裏當小夥計,很累,但是能吃上一頓飽飯,住上不漏雨的房子,也就知足了。他一直想著師哥還會回來的,他打算等,可這一等,就是十來年。
軍閥混戰日趨嚴重,北京城裏百姓民不聊生,老板的鋪子經營起來也日益費力,一九三七年日軍侵`華打響,更是雪上加霜。年老的店主無兒無女,臨死前拉著這個始終忠心耿耿的夥計的手說,小子,你叫我一聲爹,不枉費咱爺兒倆這十幾年患難!我九泉之下做個有後的死鬼,見了閻王爺也能理直氣壯了!師弟哭了,跪倒在地喊了一聲爹,老店主撒手人寰,剩了殘破的一間店鋪給他。他又成了孤身一人
日本人在北京橫行霸道,他的鋪子做不下去了,因為不交苛捐雜稅,又差點打了個日本兵,他再也無法在北京城裏停留,九死一生逃到城外,他這次是真的決定遠走他鄉了。給師父、老掌櫃和親生父母的墳上過供品祭拜過之後,他走了,他投奔了當時在京郊活動的抗日組織,反正也是孤單著,死也沒人心痛沒人哭,就豁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