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犯罪界的拿破侖。倫敦城裏有一半的犯罪活動都是他策劃的,幾乎所有的仍未偵破的案件都是他的傑作。他是個怪才、哲學家、思想家。他有個聰明絕頂的腦袋。他像蜘蛛一樣,趴在蛛網中心動也不動,但對蛛網上每絲每縷的顫動都了若指掌。他很少親自出手,他隻坐在家裏出謀劃策。他手下有很多人,而且組織嚴密。如果有人想請人作案,偷文件、打家劫舍或暗殺某人,隻要給教授傳個信,這些犯罪活動就會很周密地完成。即使他的手下被逮住了,也有人拿錢保他,或請律師為他辯護。而操縱這些活動的幕後人物卻從未被捕過,甚至從未被懷疑過。華生,這就是我了解到的他們組織的狀況,華生,為揭露和破獲這個組織,我不惜傾盡全力。
“可這個教授異常狡詐,防範嚴密,盡管我想盡了一切主意,還是找不到可以把他送上法庭的證據。華生,你是知道我的能力的,經過三個月的努力後,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對手在智力上和我旗鼓相當。盡管我厭惡他的罪行,但我也佩服他的能力。不過,他終於露出馬腳了——一個很小很小的馬腳——但因為我盯他盯得特別緊,所以這個小馬腳給他帶來了大麻煩。我趁機在他周圍布下了法網,現在一切就緒,就等收網了。三天後,也就是下周一,教授和他的幾個主要助手,就會被警察一網打盡。那時,將進行本世紀最大的刑事審判,四十多個懸案將會水落石出,而他們全都會處以絞刑。不過,我們的行動稍有差錯,即使是他們死到臨頭了,仍可以從我們手上溜走。
“唉,要是莫裏亞蒂教授對我們的行動毫無察覺,那就萬事大吉了。不過那家夥實在太狡猾了,我在他周圍設網的每個步驟,他都清楚。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脫網而逃,但都被我擋了回去。我告訴你,我的朋友,如果把我和他暗中較量的經過詳細地記錄下來,那一定是鬥智鬥勇的偵探史上最精彩的一頁。華生,我還從未和對手這麼較量過。他做事很漂亮,而我隻比他厲害那麼一點點。今天早上,我完成了最後的部署,再過三天事情就了結了。正當我坐在屋裏通盤考慮這件事時,我的房門推開了,莫裏亞蒂教授突然出現在我麵前。
“我向來都是鎮定自若的,華生,但我得承認,當我看到站在門檻那裏的那個讓我耿耿於懷的人時,我不由吃了一驚。我對他的容貌記得很清楚。他個子特別高,很瘦,前額隆起,兩眼深陷,臉刮得幹幹淨淨,麵色蒼白,看上去有點像苦行僧,但依然保持著某種教授風度。他的肩背由於學習過多,有些駝,他的腦袋向前傾著,而且左右輕輕地搖個不停,樣子非常古怪。他眯縫著雙眼十分好奇地打量我。
“‘你的前額沒有我想象的那麼發達,先生,’他終於開了口,‘把子彈上了膛的手槍揣在睡衣口袋裏是非常危險的。’
“事實上,他一進來,我就意識到我有多大的危險。因為對他來說,殺人滅口是他擺脫困境的惟一方法。所以我匆忙從抽屜裏拿出手槍偷偷放入口袋,而且隔著睡衣對準了他。聽他這麼一說,我隻好把手槍拿出來,張開機頭,放到桌上。他依然眯縫著眼,笑容可掬,但他眼神中有種表情讓我為有支槍在手裏頭而暗自慶幸。
“‘你還不了解我。’他說道。
“‘恰恰相反,’我答道,‘我認為我對你了解得很清楚。你請坐吧。如果你有話要說,我可以給你五分鍾時間。’
“‘我要說的,你早就知道了。’他說。
“‘如此說來,你也知道我的回答了。’我回答道。
“‘你不肯讓步嗎?’
“‘絕不讓步。’
“他猛地把手插進口袋,我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槍。可他掏出的隻不過是一本備忘錄,上麵潦草地寫著一些日期。
“‘一月四日你破壞了我的行動;’他說,‘二月十三日你又礙了我的手腳;你在二月中旬給我製造了很大的麻煩;三月底你把我的計劃給徹底破壞了;四月末,我發現由於你的步步緊逼,我有被逮捕的危險。我現在是忍無可忍了!’
“‘你想怎樣?’我問道。
“‘你必須住手,福爾摩斯先生!’他搖著腦袋說,‘你知道,你真的必須就此作罷!’
“‘過了下周一再說吧。’我說道。
“‘哼!’他說道,‘我相信,像你這麼聰明的人明顯知道這事隻能有一個結局。那就是你必須住手。你做事太絕了,我們隻能請你住手。看到你把事情攪成這個樣子,簡直讓我無地自容。老實跟你說吧,如果我被迫采取什麼極端措施,那是很令人痛心的。你笑吧,先生,我敢向你保證,那真是令人痛心的。’
“‘幹我們這行危險是不可避免的。’我說道。
“‘這不是危險,’他說道,‘而是不可避免的毀滅。你挑戰的不隻我一個人,而是一個強大的組織,盡管你聰明過人,但你低估了這個組織的雄厚力量。你最好靠邊站,福爾摩斯先生,不然你會被踩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