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信燈其實並不重要。”公孫餘頓了頓，加重語氣道：“各國諸侯更看重我的態度。”
要離歪坐在一張寬大的金絲楠木高背大椅裏，瘦小的胸膛上滿是鮮血，顯然與陳百裏的一戰中受傷極重。雖然如此，此人依舊用桀驁不馴的眼神表示對此話的不認同。
“龍脈鑰匙不假，但需要集齊十二血繼家族的徽章才能開啟，所以長信燈更多的隻是象征意義。”公孫餘語氣中露出不滿：“就連趙樂羊那種蠢貨都清楚這一點，你在我身邊這麼多年，難道沒有一點長進？”
“現在的局麵對大晉來說才是最好的局麵，諸侯們很快就會得知今晚發生的事情，漢國得到了我的支持，而南唐搶去了長信燈，擁有了開啟龍脈的機會。趙質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其他的諸侯中不乏像你這樣的愚蠢之輩，自然會有很多人跳到這個漩渦之中。大晉一直期待的亂局就會實現。”公孫餘蒼老的麵容上露出興奮之色，臉上的老年斑被燭火映的忽明忽暗。一旁垂手而立的青衣老人有些擔心的看了他一眼。
“至於陳百裏，今夜之後恐怕就會成為一個廢人，你又何必過於掛懷？”
“慶忌，你做的很好。”公孫餘微笑著對站在大廳中央的男子說道。
慶忌微微地下了頭，要離是他的神魂，神魂受了如此重的傷，他的傷隻會更重。不過他隻是微微皺著眉頭，除此之外再無任何表現，銀色的麵具遮擋住了所有的表情。
“退下吧。”公孫餘揮了揮手，“好生休息。”
待二人離開摘星樓，一直沉默不語的青衣老者有些擔心道：“少爺，你剛才說的太多，恐怕慶忌已經起了疑心。”
公孫餘點了點頭：“瞞得了要離，瞞不過慶忌，不過此人城府太深，實力卻極強，隻能防而用之。”
他不願再談此事，感慨說道：“沒想到當年十三路諸侯血洗王城，竟然還有人能夠逃出去。”
青衣老者聞言亦是露笑容，他非常理解一向沉穩的公孫餘適才為何大失水準，要知道，他根本無須向兩個手下解釋自己的做法，這樣做隻會讓人平添猜疑。但是當畢生希望即將破滅之時得以重燃，任誰都會情難自禁。
大晉自千年前開始沒落，卻在十餘年前出現轉機，前代晉皇被認為雄才大略不下於太祖，十六歲時覺醒了皇室三千年都再未出現的天賦青龍，亦是來太祖已來天下第二人。滿朝文武均覺得大晉中興指日可待。先帝即位三年，國力不斷增強，開始有弱小諸侯表示願意重新歸於大晉統治之下，最強大的十三路諸侯亦以祝壽為名，帶著各國使團齊聚望京，使得滿朝文武都認為中興之勢已成。誰料想壽宴當晚，那些平日裏相互鉤心鬥角，彼此恨不得食肉寢皮的諸侯竟齊齊發難，盡屠在場皇室直係男丁三十一人，滿朝文武幾乎被屠戮一空，公孫家上代家主亦死於非命，先帝雖說大展神威，青龍之體重現人間，立斃實力最強的楚王與涼王於當場，卻最終因寡不敵眾被眾諸侯弑於長信宮中。隨後，十三路諸侯共同推舉當今皇帝，一個完全沒有修行天賦的皇室旁支子弟登上皇位，從低級官員中提拔一批人充斥文武，從此無人重提中興之事。當今聖天子隻知終日飲酒作樂，不問朝事，諸侯自那次大變後，也已經保持了將近十年的和平。
知道此事的人很少，普通民眾隻知道當日壽宴時長信宮突起大火，皇室及百官均喪生於大火之內。個別有識之士會對其中的不合理之處產生懷疑，卻也無從考證。因為當時親曆這一切的人絕大多數已經喪生火海，活下來的人都是站立世間頂端的人物，自然不會有人不長眼到向他們求證。
不過眼前的兩個老人，自然知道其中的內情。
“不過現在還是太弱。”公孫餘微皺眉頭，沉默不語。
像過去十年來的絕大多數清晨一樣，林潤五時醒來，翻身起床，套鞋穿衣，鋪床疊被，開始洗漱。
直到他仿佛若無其事的坐在桌前，端起盛著剛剛熱過稀粥的粗瓷海碗時，看到桌上安靜躺著短劍，才再次確認，過去十天與昨晚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
林潤對著初生的晨霧與遠處透來的天光，閉著眼睛開始靜思，腦海裏默默誦念著陳百裏傳授的用於初悟階段的道卷內容。片刻後，林潤舉起右手，一股淡青色的元氣湍流在指尖繚繞。
快速的用完早餐，林潤將短劍配在腰間，走出破屋。天色尚早，昨天發生的事情或許使得這些平日裏無聊不堪的人們興奮的很晚才睡，所以巷子裏空無一人。林潤很快穿出巷子走到熱鬧的街道上，極不顯眼的彙入到漸漸顯得稠密的人群中，開始了一天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