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尋找老?牐ㄋ模?(2 / 3)

“你究竟在幹什麼!”我大聲提醒他。

“你隻看到了我的麵具,對麼?我們每個人都是孤寂的。”

“可是你讚賞戲劇的激情呀!”

“我現在心如古井了,讓我們沉下去,沉下去。”

“秦峰!”我的心裏在流血,“秦峰,明天去鐵四院開會,我是胡達康,來通知你了。”

“可是你並不知道我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隻有我自己知道。”他在麵具背後喃喃地說。

這是明顯的精神病兆頭,秦峰完了!我鼓起勇氣走上前去,一把拉下他的麵具,使勁搖晃著他的雙肩,說:

“秦峰,你別這樣了!你他媽還像個男人嗎?你應該挺起來,事業和愛情算個什麼,在這個年頭,活下去就是勝利!你懂嗎!”

我扶著他站起來,向外走去。我幫他打開自己的房門,讓他躺在床上。他依然迷迷糊糊,過了一會,他睡著了。但是他的嘴還蠕動著,像要講許多話。秦峰進入了一種譫妄狀態。

在參加了鐵四院的創作會之後,我決定去找老鱤。

鐵四院在武鋼的旁邊。

我騎著破自行車穿行在武鋼的職工宿舍大樓之間。四層以上的樓房,我一棟棟地問。

天下著零星小雨,我逢人就問:“你們知道老鱤嗎?一個瘸腿的老知青,從牢房裏出來的人?”

“你們認識我的知青戰友老鱤嗎?”

我的身上澆濕了,自行車胎沾滿了泥巴,我發誓要找到我的這個朋友,這個我暗暗崇拜的英雄。我沒有目的,也沒有什麼可猶豫的,我隻想再與他重逢。

“你們認識我的朋友老鱤嗎?”

“他很瘦,他是工程師的兒子。”

“你們知道一個叫老鱤的嗎?他的真實姓名我不情楚,我隻知道別人都喊他老鱤。那時候,他才二十歲。他住在四○一房間。”

按著那些好心的工人們的指點,我終於來到一棟磚木結構的四層樓房前。

工人們說:“這裏似乎住過一個老鱤。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個。在武漢,人們把精明能幹的人,都叫老鱤。老鱤還有別一層意思,就是固執,百折不撓。”

幾棵造型很野的女貞子綠陰加蓋,所有的窗戶都是寂靜的,或開或閉,窗戶都已失去了漆色。

一些生鏽的機器堆放在零散的碎石中間。也許不是機器,是一些沒派上用場的鐵塊。樓下有一溜簡陋的房舍,好像是廚房。但是門口都不見人影,看來是廢棄不用了,也可能是因為上班時間的緣故。

但是有一麵牆卻刷得雪白,是東牆。

在緊靠這房舍的北麵,有一座花壇,長著一些沒有修剪的月季和指甲花;花朵正開著鮮豔,誰也沒有管它。

我希望能碰見一個可以問訊的人。

總算,在一堆磚頭的廢墟裏,有一個女人,正在彎著腰默默地揀拾什麼。

磚頭被雨水洗得幹幹淨淨。雨住了,她站在那裏,見有人走來,直起了腰。

顯然,她已有三十來歲。

“請問一下,這棟樓聽說住著一個叫老鱤的,您認識嗎?”我小心地問。

但是她像沒有聽懂我的話——我的帶著濃厚江漢平原口音的普通話。她把頭緩緩地抬起來,隔著無數個世紀看著我。這時候,她在那一堆廢磚頭上移動著腳跟,有些踉踉蹌蹌。

她穿著粗紋的工作服,她的手裏拿著一根細鐵棍,她剛才就是用這在磚堆裏撥弄。她在翻蜈蚣嗎?我奇怪地想。而驟雨初歇的傍晚,有幾縷陽光從西天雲罅裏泄漏出來,清晰地照著她;在陰潮的樓房下麵,我看見她有一雙勞累過度的手和一雙哀怨、隱忍的眼睛,頭發很緊,貼在額上,在薄薄的耳輪後麵,我看到了蒼白的、多少有些衰老的征兆,然而她的脖頸卻有力地支撐著,凝視我時,使我想起一些長期在柵欄裏圈囿的母馬,隻要一有風吹草動,時刻都會嘯叫嘶鳴。

“請問一問大姐,您認不認識老鱤?”我再一次說,把每一個字咬得又重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