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江,名副其實憤怒的江、暴怒的江。奇險的滇緬公路,它旁邊的萬丈深淵下,就是雲南洶湧的怒江。
車過怒江大橋時,所有乘客都得接受邊防檢查,這表明已經進入中緬邊界。亞熱帶叢林的景象也初露端倪。過了怒江大橋,車行不遠,爬上了一個高峰,同行的雲南主人告訴我們,到了鬆山戰役主戰場。
鬆山戰役,對於熟知抗戰曆史的人來說,是個並不陌生的戰役,一般民眾卻知之甚少。在當時,它引起世界矚目。當年日本鬼子從緬甸進入中國雲南,妄圖越過怒江直指昆明。但怒江大橋已在日軍趕到前被中國部隊炸斷,日軍隻好在怒江以西望而止步,據守鬆山。1944年8月20日,中國遠征軍發動了對鬆山主體陣地的進攻,美軍的飛機為配合中國遠征軍的行動,把鬆山日軍陣地炸翻了。但日軍憑借堅固的地堡死守,遠征軍第8軍的抗日將士們也與之展開了浴血奮戰。一次次進攻,一次次失敗,遠征軍屍橫遍野,仍以無可阻擋的氣慨向山頭猛攻。後來,遠征軍用打地道戰的辦法,硬是在極短時間內挖到敵陣前沿,埋下3000噸TNT,炸毀了敵軍地堡。異常慘烈的戰鬥,打了三個月零三天,遠征軍傷亡官兵7600餘人,而日寇3000多人也全部被殲,無一逃掉,敵首剖腹自殺。這一仗,對中國遠征軍進入緬甸解放東南亞一帶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
我們步行到鬆山戰場主峰半山腰,那兒有一座陳舊、黯淡的石碑,那已是幾十年前立的了。碑上記載有數千名陣亡將士的名字,大多已被風雨駁蝕,無法辨認了。這些抗日英雄為什麼近幾十年未予立碑呢?個中原因是不言而喻的,這大義凜然,慷慨激昂的抗日,變得如此曖昧,讓人寒心。但不管怎樣,7千多名誌士的血沒有白流,關於中國遠征軍的書近幾年成為暢銷書,他們悲壯的為國捐軀的故事載入了史冊。
雲南的朋友告訴我們,在日軍中也有一些悲壯的事例,特別是那些慰安婦。在日軍即將敗潰的時候,這些日本軍妓許多人要求她們的相好將自己殺掉。但那些人不忍心殺害這些女性,於是她們就不顧一切撲向第8軍陣地,甘願成為刀下鬼。據說在騰衝一帶,當地老百姓捉住了逃散的13名日本慰安婦,將她們一起關在一個老鄉家的樓上,準備送交遠征軍。第二天發現這些慰安婦集體自殺了。她們同樣是那場不義戰爭可憐的犧牲品。
作為中國人,也許大都忘了如此壯烈的曆史一幕,但那些陣亡日軍的後代,卻沒忘記。幾年前,他們來到中緬交界的莽莽鬆山憑吊,對著他們父輩的亡魂長跪號哭。那場景也肯定讓人唏噓。這兒離日本是多麼遙遠,對中國內地人來說,這片西南高原,人煙罕至,也是十分遙遠的。不可一世的3千日軍做夢也想不到,會被中國遠征軍斷魂滇西。消滅一個卻花了兩個中國軍人的代價,而這些中國軍人同樣是異地幾千裏拚卻了性命,不過好歹死在自己國家的土地上。聽說那些日軍後代臨走時,每人捧回了鬆山的一把紅土帶回日本去,算作是一種永遠的紀念吧。
今日的鬆山,已經靜悄無聲了,馬尾鬆漫山遍野,戰場的痕跡不見一星半點。我們很想尋到一塊彈片或是一顆彈殼,找了半天,誰也沒能尋到什麼,隻好空手下山。戰爭,戰爭就是這樣成為一個夢,被時光一筆抹殺了。當我問雲南朋友,那些中國陣亡將士的後代們有人來過嗎?他們答不上。一腔中國男兒的熱血已是40多年前的事了,與現在無關了。這使人多少生出幾許惆悵!
當我們重新上路,看著腳下的怒江,洶湧著,咆哮著,其聲隱隱傳來如悶雷,就像曆史的一切,朦朧,模糊,然而卻固執地在某一個地方存在著,傾訴著,使每一位走近的人不能不感覺到它的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