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小論一劄(一)(3 / 3)

不要相信服裝真能掩蓋什麼,服裝不能掩蓋衰容,不能掩蓋曆史,不能掩蓋謊言,它隻能掩蓋虛榮。服裝把它自己的思想袒露出來了。那哪是袒露,是敗露。服裝包裹的隻是我們的驚慌。如果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兩個人縱欲的時候,服裝卻是多餘的。隻有在兩個人以上的地方,服裝才名正言順地成為了服裝。

論女人

寫女人的高手勞倫斯這樣評價過女人:女人有兩重性,嫻靜與無畏。在所謂的一些女性寫作中,我們看到這兩重性被發揮得淋漓盡致。就算是“用身體寫作”,除了揭露內心真實的無畏,也還有在這男權社會中大義凜然的嫻靜。難道那不是向世人拋廉價的媚眼嗎?然而在男性寫作中,我們看到,除了掩飾,還是掩飾。

女人是我們陰暗生活的主角,也是我們陰暗生活中的另一麵。她在汙濁中生活,她又是陽光。女人常常能超越她們自身的軟弱,將水變成比鋼還堅硬的東西,將小心翼翼的感情變成風中的樹吼,將傷害變成擊退時尚進攻的鐵甲。男人強烈的占有欲在一個道德崩潰的社會常常變得赤裸裸地惡心,而女人的第一要義便是學會生存。當她站起來的時候,有的成了英雄,有的成為了幽閉症患者,有的成為了令人同情的中性角色——是我們卑瑣的生活使她們扭曲。女人在卑瑣的生活中想以拚個魚死網破的信念離開橫蠻的男人和厭煩的家庭。當她們成功時,她們扭曲了。假如在退卻的時候,她們成為了一個女人的符號,終身行著苦役,既是精神的苦役也是肉體的苦役,所謂自由隻是一種奢侈。因此,自由並不屬於女人。哪怕她高矗起了成功者的形象,她渾身卻是非自由的傷痕,隻是她用微笑和嫻靜掩蓋了一切。女性善於掩蓋,因為她們外表部分的美是極不容易受到傷害的(隻能經常被誇大),傷害的是她們的內心。

女人不僅被曆史蹂躪,她們還將被自己的歸宿蹂躪。最初的喜悅隻是男人帶來的幻覺,當她成為男人生命中的黑夜和餐桌,曆史就毫不留情地抹去了她的名份。盡管普呂多姆說,女人是上帝微笑的化身,那種微笑不過是一種無淚的痛哭。誰將給女人在我們偉大的曆史中一個位置呢?武則天被罵了,王昭君遠嫁了,虞姬自刎了,楊貴妃賜死了,莫非她們的微笑跟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殊途同歸?

女人隻是一種工具,她有限的力量並不能阻止個人和時代對她的歪曲與刪改。與其說大量的化妝品和服裝正在成為女性的時尚,不如說是男人們的時尚。女人是曇花一現的觀念,她的美來去匆匆。

論冷酷

在某幼兒園,有這麼一則調查:有一隻受傷的小鳥正在路邊哀叫,你會怎樣處置?70%的孩子說:踩死它。

這就是冷酷。冷酷是暗藏在我們心中的孤零零的表情,不想與世界交流。它偶然投來的一瞥——從眼角中射出的那縷暗綠的光讓我們不寒而栗。冷酷的生存法則是:決不遞給你溫暖的手,詛咒那比自己命運更壞的人們並希望他們如此。在高高在上的人那裏,冷酷就是權威,是不可侵犯的等級。冷酷是一具被寬容、歡笑和善良遺棄的怪胎,它複活在我們的遺傳中,在慢慢衰頹的良知那兒,冷酷形成了它鐵一樣的麵目。

憐憫和同情的宗教,隻是那些心懷柔情的人所擁有的心得。冷酷是荒野的獸,獰笑著,與嫉妒狼狽為奸。它們飾演著令人發指的惡行,在冷酷屢試得手之後,它發現與我們社會的道德尺度有了對抗的力量,甚至比之更強大。

那麼冷酷是怎樣在惡劣的環境中生存並繁殖的?它不需要借助德行的光芒來使自己有正當的名份?

因為殘酷的鬥爭和無情的打擊留給這個社會的禍患是無窮盡的,人們互相懷疑並仇視,為著自己的生存而扼殺他人的生存,視弱者為俎上魚肉,冰涼的手腕握著的就是對付同類的火器。冷酷在我們的世風中加深著階級的對立,一步一步地凍傷我們民族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