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小論一劄(二)(2 / 3)

論往事

往事曆曆。

往事是形而上的一種形態,是精神活動。往事從物質變為了精神,這是一個神奇的轉換。哪怕是證實往事的一些物件,一些小小的紀念品,其屬性也是精神範疇的,它清晰地擺放在那裏,又恍恍惚惚在我們心上一陣雨,一陣霧,一陣陽光地閃現;它是精神的觸發點,是開關。而我們用語言進行的回憶,似乎是要上溯我們堅守的某一種德行,而不是苦難的生活。土牆、掩體、披星戴月的日子,都不過是這種德行在黑夜裏閃出的一個亮點,一個光斑,記憶把它捕捉了。這往事“是一個偉大回憶的部分。(葉芝)”

往事進入幻覺中,就有可能變成我們崇拜的一種東西。它的親切感也有如人神的相悅。神的所有的履曆都是往事,因此往事具有神性。是神給我們孤寂的人類存放於大腦裏的一座燈塔,在現實的風狂雨猛之夜,溫馨地挺立在遙遠的岸上,指引著我們顛簸、迷失的靈魂之船。

往事是曆史,曆史就是寬容。因為神為人的所作所為都贖了罪,就像尿毒症患者透析過一遍一樣——神清潔了我們的血液,使之碧波澹澹,在往事的大海裏充滿了神靈的寧靜,花雨紛飛。

往事是減緩死亡腳步的纜繩。因為回憶,我們年邁的腳從死亡的深淵裏拔了出來;回憶充滿著神奇的力量,它用往事的火氣抵禦死亡的陰冷。往事是多麼有力啊,它在喝退地獄的蒼苔,紅日朗朗,慷慨悲壯,姣麗動人,這就是往事。

往事是另一種祈禱的語言,它在給神說(提醒神):“看哪,神,我們的每一步都踏著你的腳印。”

論權力

權力與男人的欲望緊緊相連。在花花綠綠的世界麵前,權力顯得尤其重要。有著誘人響聲的鈔票,既實用又美觀的商品,最美味的酒筵,充滿了挑逗和放浪的女人……權力是這一切的統帥,權力完成對它們的占領。權力與諂媚的主仆關係在極權統治中早就規定好了,權力享受著謊言的尊重,權力對腐朽的默認也是驚人的,權力包藏著罪惡,卻守口如瓶。權力一邊在陽光下,一邊陰暗裏。在陽光下可以理直氣壯,在陰暗裏卻俯首稱臣。權力——失去監控的權力像呼嘯的火車,把社會牽向深淵。為所欲為的權力預兆著死亡般的放縱。常常是,那些具有野心的人,盡量地按社會的暗示扭曲自己,他們心中所渴望的就是這樣一種自由,遠遠擯棄了社會大多數人的好惡,以極少的能量製造著極大的摧毀正義的災難。不要小看權力的颶風給時代卷起的沙塵暴。權力的負麵作用遠遠大於它的正麵形象。問題是一旦掌上了權力的人,突然從節製者中反叛成肆無忌憚的縱欲狂,毫無顧忌。這是權力的本性決定的。權力如今已演變為征服的代名詞了,有權者並不以為獲得權力的方法小於其它的生存經驗。在這條路途上是什麼都可以放棄的,它首先要放棄真理,與違心的準則為伍,一旦攫取到了權力,連自己也不相信的廢話就成為了顯示身份和權威的標誌。權力衷情於老奸巨滑的經驗,而不是天真。因而作家海因裏希·曼說:戰爭和權力,是統治一個人的妖魔。

權力被街頭民意的緘默膨脹著,被整個社會空間的容忍程度慣肆壞了。市場生活的興起為權力作為無本萬利的投入創造了天賜良緣。一個民族,一個國家因為在無節製的權力中喪失了正義和激情,喪失了凝聚力、責任感,彌漫著濃濃的醉生夢死的不良氣氛。權力作為否定個人才能來獲得成功的反證,使我們誤入一種迷途,油然滋生出強取豪奪,不計後果和哄搶社會財富的匪幫心理。

權力與我們和睦相處的日子,是因為它在光天化日之下,與大多數人的權利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