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村在海邊。在瓊州海峽的海邊。在海口市美蘭區。
因參加《天涯》主辦的“中國鄉村建設國際研討會”,使我有機會去到了這個村子。這是一個普通的漁村,沒有華西村和南街村那麼有名,沒有轟轟烈烈的工業,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典型,可它卻是海南省實實在在建設文明生態村的一扇窗口——隻能說是窗口。
社會主義新農村究竟怎麼建設?要達到什麼樣的目標?尚在摸索中,雖然有了一個諸如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的五條標準,但具體怎麼操作,恐怕還是未知數。但早在2000年,海南省就紮紮實實開始了文明生態村的建設。文明生態村主要圍繞生態環境,生態經濟,生態文化,改善農民的生產生活條件,推動經濟發展來進行,從而改變農村麵貌。我所見到的這些建設,全是實實在在的,沒有一點花架子。首先,這些村莊的道路全部硬化了——修成了水泥路,幾個村莊全是連在一起的,有各種木牌子指路。由於海南雨水充足,植被濃密,這些能行汽車的路穿行在波蘿蜜、木瓜、椰樹、檳榔、榕樹、棕櫚和芭蕉之間,就像穿行在一個植物公園中一樣。到了村裏——是真正的沒一點現代化氣息的純粹鄉村,村莊整潔幹淨,沒有我們常聞見的畜便氣味,到處是盛開的三角梅,還有九裏香的香味一陣陣襲來。房子過去是什麼,現在還是什麼。有的是很古老很典型的海南民居,雕花的門窗、青磚黑瓦,依然如是,沒有新式別墅之類的暴發戶模樣。但房子收拾得幹幹淨淨,每家都種了不少花,每家有消防水缸,村裏修了垃圾箱,雖然有些家庭看起來不是十分富裕,但也沒有什麼窮人。這裏的生活十分悠閑,老人和婦女織著網,小孩各自玩耍,有海口市一些單位捐修的文化室、健身器材、石桌石椅。整個給人就是公園的感覺。我在去這兒之前的半個月,還在蘇南農村,那兒雖說叫農村,但已沒有了農村的味道,就是地地道道的城鎮了。蘇南的生活方式,與這些生態村人的生活方式大相徑庭。若讓我選擇,我寧願選擇這樣的新農村。
晚上,我們所有參加會議的國內外學者和作家,住在一家叫“琳章農家樂”的農家旅館裏。這家旅館有三層樓房,剛剛修竣,麵臨瓊州海峽,裝飾得富麗堂皇,院子裏種有各種蔬菜,如西瓜、苦瓜、絲瓜,有真正的農家色彩。遺憾的是我把這位主人的姓給忘記了。他叫琳章,一個地道的農民,不是什麼村幹部,兩個兒子在外打工,他和他的老伴經營著這個“農家樂”。
但這又不是一般農戶的“農家樂”。既是政府建設的文明生態村,不是像我們這兒的農村搞的那些花架子,如十星級家庭之類,不投入,隻發牌。主人操著不太純熟的普通話,領著我們介紹。房子是他自己出錢所蓋,花了30萬,部分貸款。而前後道路、停車位,以及那些鋪上水泥彩磚的小路,則不全是他自己出錢。他將這些所建項目報給村裏,村裏詳細核算,要花多少錢的,他自己出一半,政府出一半。還不止這些,凡基建的水泥、水泥彩磚,則一律由政府提供。
可以想到,政府這樣為農民辦事,真正實打實地給他們經濟支援,他們會不聽政府的話,會不全力經營,脫貧致富嗎?本人總會聯想:想到連移民補助咱有些鄉鎮也要克扣農民的;退耕還林的幾個小錢,也不想全給農民,補助的糧食陳舊發黃。這樣隻想著在農民身上揩油的地方官員們,能指望他們去關心農民,建設新農村?我認為,新農村建設必須加大投入,還有一個對待農民的感情問題。是不是把農民當作我們社會主義大家庭的一員,是否將他們視作我們的兄弟姐妹,這對內地和許多地方官員來說,是一個必須麵對的嚴峻現實。鄉下人覺得上麵來的人包括村幹部,不是要錢,就是要命(計劃生育),莫非除了這兩樣,我們就無事可幹?
下山村隻不過是海南省22%的文明生態村中的一個,以打漁和近海養殖為主業,並不是十分富裕,但路好了,環境好了,孩子不會輟學了,看病有醫保了,鄉村園林化,鄉村城鎮化,僅6年的建設就發生了如此的變化,不能不令我們震驚,也為我們的落後而憂慮。我們的某些領導能否拿出切實可行的規劃來,而不僅僅停留在喊口號階段?沒路的修路,沒橋的架橋,沒水的引水,沒電的送電,盡快實行9年義務教育免費,農民個個能享受到醫保,再不會這孩子上學、家人生病發愁。現在的確是工業和城市反哺農業和農村的時候了,改革開放近30年,我們的農民兄弟作出了巨大犧牲,能為他們的脫貧助一臂之力,這應是各級政府能做到的……這麼想著,睡在“琳章農家樂”的樓上,風吹著椰子樹,椰樹搖曳著,比它矮小的棕櫚與它們遙相呼應,海風陣陣,一輪明月掛在椰林的上空,海邊村莊的夜晚在潮濕的海浪聲中安然睡去。我由此祝願天下的村莊,都能有這麼甜蜜的、寧靜的夜晚。通過它——下山村,我看到了咱們國家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