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2 / 2)

三是權貴的幹預。這是造成宋代科舉之弊的另一個嚴重的原因。偉大詩人陸遊的落榜就是一例。《宋史》本傳雲:

(遊)年十二能文。蔭補登仕郎,鎖廳薦送第一,秦檜孫塤適居其次。檜怒,至罪有司。明年試禮部,主司複置遊前列。檜顯黜之,由是為所嫉。檜死,始赴福州寧德簿。

由於奸相秦檜對科舉考試的幹預和破壞,陸遊一直屈居下僚,直至孝宗即位,才遷樞密院編修官。後經史浩、黃祖舜力薦,遂賜進士出身。像陸遊這樣傑出的曠代奇才,科舉之路尚且如此窮蹇舛厄,不正說明了權貴幹預之弊嗎?

正是由於南宋科場存在以上種種痼疾,“奸弊愈滋”,因此“不學之流,往往中第”,“才者或反見黜”。隻有弄明白這一點,才能讀懂江湖詩人那看似恬淡的眼神中隱藏著的巨大的悲哀,才能理解為什麼英才犖卓如劉過、薑夔、戴複古輩窮困潦倒、布衣終生;才學俱秀的樂雷發考了一輩子科舉,也隻是靠了弟子姚勉登科高中、上疏讓第,才討得一個翰林館職。於是,在大批屢試不第的士子中,有些人灰心喪氣,頹唐自放,正如北宋才子柳永吟唱的那樣“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蕩?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鶴衝天》),成天到煙花巷中倚紅偎翠。有些人折而他業,有條件者用積攢下來的銀兩做本錢,如下章所敘陳起等經營商業,還有些人或做教館先生,或做醫師術士,或投身於勾欄瓦舍做書會先生。

據周密《武林舊事》記載,當時臨安“說話”勾欄中光“講史”、“說經渾經”、“小說”三類就有著名書會先生九十二人。當時人羅燁認為,其中一些人的學識和藝術素養已經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

非庸常淺識之流,有博覽該通之理。幼習《太平廣記》,長攻曆代史書。煙粉傳奇,素蘊胸次之間;風月須知,隻在唇吻之上。《夷堅誌》無有不覽,《琇瑩集》所載該通。……論才詞有歐、蘇、黃、陳佳句,說古詩是李、杜、韓、柳篇章。(《醉翁談錄·小說開辟》)

無疑,這些書會先生都是由士子轉業。他們的去處是勾欄瓦舍。所謂勾欄,指三麵有圍欄的舞台。所謂瓦舍,又稱瓦子、瓦市,據說係取像瓦一樣“易聚易散”之義。據《西湖老人繁勝錄》記載:“瓦市:南瓦、中瓦、大瓦、北瓦、蒲橋瓦。惟北瓦大,有勾欄一十三座。”臨安城外還“有二十座瓦子”。每個瓦子包含勾欄多座。都市的勾欄瓦舍,還拓展到中小城鎮的眾多地方。粗略計算,書會先生應該達數千人之多,可見當時士子隊伍分流之一斑。陸遊《小舟遊近村舍舟步歸》“身後是非誰管得,滿村聽說蔡中郎”,劉克莊《田舍即事》其九“兒女相攜看市優,縱談楚漢割鴻溝。山河不暇為渠惜,聽劉虞姬直是愁”,就生動地記敘了活躍在南宋城鄉的“說話”、“市優”。

綜上所述,這樣有很多人在科舉無望和經濟拮據的雙重壓力下,幹脆放棄舉業,自處“江湖之遠”,於是就產生了一批“江湖遊士”,或稱“遊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