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節(2 / 2)

研精宋末史事的清代學者全祖望在《宋詩紀事·序》中則把四靈的詩歌放在整個宋代詩歌的發展態勢中加以審視,充分肯定了四靈的“又一變”:

宋詩之始也,楊、劉諸公最著,所謂西昆體者也。……慶曆以後,歐、蘇、梅、王數公出,而宋詩一變。坡公之雄放,荊公之工練,並起有聲。而涪翁以崛奇之調,力追草堂,所謂江西派者,和之最盛。而宋詩又一變。建炎以後,東夫之瘦硬,誠齋之生澀,放翁之輕圓,石湖之精致,四璧並開。乃永嘉徐、趙諸公以清虛便利之調行之,見賞於水心,則四靈派也。而宋詩又一變。嘉定以後,江湖小集盛行,多四靈之徒也。及宋亡,而文、謝之徒,相率為急迫危苦之音,而宋詩又一變。

在這裏,全祖望用文學史家的“通變”觀,將宋詩在西昆體後的發展變化概括為四個大的階段,把四靈與蕭德藻(東夫)、楊萬裏(誠齋)、陸遊(放翁)、範成大(石湖)一起並列為第三階段重要詩人中的代表人物,他們既與第一階段的歐(陽修)、蘇(舜欽)、梅(堯臣)、王(安石)等代表詩人遙相呼應,又同第二階段的蘇軾(東坡)、黃庭堅(涪翁)等代表詩人彼此爭衡,還對第四階段的文(天祥)、謝(枋得、謝翱)等遺民詩人有所影響。全祖望目光銳利,見解獨到,簡明扼要地指明了四靈的坐標和價值。關於四靈的曆史地位,吳序是從縱向用律詩發展定位,全序是從橫向用宋詩發展定位,兩種評價體係,都肯定了四靈不可或缺的曆史地位。

方回在《秋晚雜書三十首》其一(載《桐江續集》卷二)中,從宏觀上描述了南宋詩歌發展概貌,中間指出四靈“詞工格乃平”,相當鮮明地透露出自己的取舍:

堂堂陳去非,中興以詩鳴。呂曾兩從橐,殘月配長庚。尤蕭範陸楊,複振乾淳聲。爾後頓寂寂,草蟲何薨薨。永嘉有四靈,詞工格乃平。上饒有二泉,旨淡骨獨清。學子孰取舍,吾非私重輕。《極玄》雖有集,豈得如淵明。

平心而論,“詞工格乃平”五字有褒有貶,應為的論。四靈本身的成就是一方麵,見仁見智,更重要的是,四靈成了江湖詩派的前驅和先鋒,成了中國古典詩歌史上繼博大雄渾的唐詩之後又別樹一幟的宋調的一個組成部分,成了宋詩“有數變”中的“又一變”,四靈詩歌的帷幕尚未完全落下,江湖派人物已紛紛登場了。

本章稿竟,謹集取四靈詩句作偈雲:

卻看城裏誰家竹,(翁卷)日日春風是管弦。(趙師秀)

可愛山翁無一事,(徐璣)白鷗飛去蘆花煙。(徐照)

(注:集句出處依次為翁卷《次韻葛天民》、趙師秀《孤山寒食》、徐璣《泊馬公嶺》、徐照《分題得漁村晚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