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世外安寧(1 / 3)

“迪爺爺——迪奶奶——師父——”封旭東一個人呆在空曠的雪地上。樹林深處走出兩個人。

左邊的女人身著錦衣絨裙,修芹高挑,烏發疊雲,珠翠步搖,兩彎笑眼,攙扶著身邊比她高大半頭的另一個人。

那人銀裝素裹,穿著厚厚的狐裘披風,裹的嚴嚴的,隻露兩隻眼睛在外麵,在女人是攙扶下蹣跚前行,還不停地打哆嗦:“凍死我了。”是個男人的聲音。

“哈,終於認輸了?早點說嘛,你比不過我的,我從小就沒蓋過被子呀,鍛煉出來的鋼筋鐵骨不是你這三朝兩日能學成的。下次別逞能了。回去給我洗腳喲。”她得意地搖著一根樹枝氣他。

“大姐,可憐可憐吧,我已經凍僵了,下次吧。”

“誰讓你打賭的?我說要下雪了,早點回去,你偏要在樹林裏過夜,害得伯伯和婆婆也陪你呆在樹林裏一夜。”

“他們可是在帳篷裏,圍著熱炕過了一夜,我呢,是在大雪地裏圍著一點點火堆呀。“

“那叫你回屋你還嘴硬。”

“反正我熬到天亮了,也不算輸嘛。”

“可是你先提議回來的。算了,大人不計小人過,放你一馬。回去先洗個熱水澡,睡一覺,我做飯給伯伯和婆婆送去,你吃什麼?”

“你會什麼?”

“嗬,又小看我,我跟婆婆學了很久了。”

“娘做的飯能吃嗎?”他做出不屑的表情。

“自己不會就沒有權利評價,就不要亂發言。”

他瞪她一眼:“再敢頂嘴,打你!”

她嘿嘿一笑:“還是留口氣回到床上吧。”

他抬起手就要打。

她調皮地笑著跑開了。

“別讓我追上!”他在後麵拿雪球扔她。

她也不示弱,反手還擊。

一路歡笑,回到寬敞的院子。

封旭東正在悲傷,聽到笑聲,抬頭看見兩個漸近的人影。

女人跑著,身上被雪球打的片片雪跡,終於被後麵的男人抓住了,輕輕一掌落在她背上。

“不敢了,饒命呀。”

“死罪饒過,活罪不免,給我洗腳。”他拉住她,用披風裹在懷中,貼上她的臉,“這麼涼,凍壞了吧,比我還嘴硬。”

相互擁著走過來。

“師父。”封旭東跑過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兩個人麵前。

兩個人一愣,沒注意屋後站個人。

封旭東抬起頭:“王、阿霜師父……”他未語淚先流。三百多天了,終於見到了親人。

“旭東?”兩個人忙拉起他。

“旭東?真的是你?”女人一把摟住他,“你還活著,太好了。”

“阿霜師父,我從九園來,看到你們的墓碑,嚇死我了,以為你們……太好了,師父好好的……阿月師父呢?”他問道。

女人的眼淚立即落了下來。

“王?”他轉向男人。

男人低下頭,咬著唇,少傾,他拉住他:“阿月也很好。”

潔白世界,雪花飛舞。

這是一片梅花的世界,暗香浮動,梅花林中,矗立著漢白玉的墓碑。

“冷月飛揚

冷岩之墓。”

男人,女人,封旭東跪在這裏。

封旭東跪下,因為冷月是他的受業恩師。

女人跪下,因為她是霜月,雙腿支撐不住沉痛悲徹的心。

男人跪下,因為她是封子心,在冷月身邊跪著,他可以和他很貼近,他是他的知己,是他的一切。

何時何地,三個人都互不相棄,雖然沒有彼此之間的承諾。

在那個早春的季節,烈火焚燒著九園,三萬大軍的喊殺聲就在地上,他們呆在地下練功室。

冷月用盡了最後一口氣,躺在霜月的懷中,一切都是那樣恬然和寧靜,熱血從脆裂的血管中湧出,連痛苦的表情都做不出了。當她的唇落在他唇上,她的眼淚落在他臉龐上,他握著封子心的手,沒有遺憾地在她懷中閉上了眼睛。

封子心打通出口,抱著他走向通往瀑布的洞口,她重新封上唯一的出口,從此告別九園。

瀑布飛流直下,落入深澗。在常人眼中,是無論如何逾越不了的,但是他何她不是平常人。

她曾將一個人一腳踢進深潭,又在半個時辰內下到潭底將屍體撈上來。她從小就和猿猴野獸生活在山林裏,擅長奔跑和攀緣。

他有世上最上上乘的輕功,百餘丈飛往對麵的飛來岩也不是問題。

但是現在還有一個不能活動的他們不能拋下的冷月。

他和她花了近一個時辰用樹藤編了一條手腕粗細的荊條,固定在瀑布旁的大樹和岩石上。她將荊條拉到對麵的飛來岩,他抱著他踩著荊條飛越深不可測的山澗。他們直往水晶島去了。

已經快一年了,想起那一幕,還象剛剛發生過的一樣。

封旭東伏在地上,痛哭,“師父,是我害了你……”

封子心拉他起來,“命由天定。回屋吧,女人再哭下去又要窒息了。”另一隻手拉起哭的不象樣子的霜月。

“師父。”封旭東攙扶住霜月。

她抹去眼淚,強作鎮靜,也替他抹去眼淚:“別看王說我,他還不如我,他從來不敢一個人來看哥哥。

封子心知道每個人心裏都很痛,悲徹天地的痛。冷月這個人雖然在江湖上以冷血著稱,但是對於九園的每一個人,上至封子心,下至家仆,都說他是一個非常和氣,可親的人,至於封子心,他們的關係無人可比的,至於霜月,她是他傾心愛戀的女人。

但是,冷月卻和飛揚合葬了。封旭東看見一座墳前立了三塊墓碑,飛揚和冷岩。

“飛揚師姑……”他記得飛揚和冷岩是葬在飛來岩的。

封子心:“後來我和阿霜到飛來岩,將飛揚和冷岩都帶來水晶島了,阿月曾說要同飛揚合葬。盡管他愛著阿霜,還是選擇了飛揚,飛揚很幸福了。”

當他將妹妹和她的兒子與冷月放入一口棺材時,他就對妹妹說:“你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封旭東知道了,冷月以前和飛揚有過一段,後來飛揚被人暗害,這是他到九園之前的事情,所以他並不是很清楚,但是,有一點他是明白的,封子心和冷月都愛著霜月。

他問:“王和阿霜師父一切可好?”

“挺好的,這裏清靜安寧。在江湖上呆久了,起初的那點虛榮好勝,聲名地位,都壓的人呼吸困難,現在好了,什麼也不用想,也不用做,還有清新的空氣。隻不過有時會被娘罵兩句。”他笑笑,“其實有娘很好呀,小的時候不懂事,不聽娘的話,長大了又離家不回,老了才想起爹娘。”

“王,你並不老。”霜月插話。

“是啊,王還和以前一樣帥,隻是有點戀家了。”封旭東道。

封子心笑笑:“難怪阿月說喜歡和飛揚在一起的家的歸宿感,這許多年真的累了,回到家才塌實,什麼都可以放下的。”

“王不打算再回九園了?”封旭東很驚訝,他僅僅三十九歲,獨步江湖,呼風喚雨,來去逍遙,即使遁世也該是五六十歲以後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