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碰上了李天全的喜事,老三李天壽就放開來勸讓書記、文書喝酒,從早晨到下午快一天了,不知道是現在人的酒量大了還是酒精度數低了,反正是隻見空瓶子,不見醉倒人。三泉村這個地方請客招呼人的習俗是非要把請來的客人灌醉撂倒,最好是把吃上的東西吐出來,背著或抬著叫人送回去,才算是主人誠心,有麵子。客人要是喝不醉,不是客人看不起主人不給麵子,就是主人心不誠,麵子不夠。雖然院子裏吃席喝酒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幫忙的把借來的桌椅板凳也都還掉了,堂屋桌台子上過一會兒就擺一個空酒瓶,已經擺了一長溜了。李天全的媳婦子幾次給李天全使眼色,讓收拾攤子,可李天全看書記和文書都還端端地坐在炕上,沒有要走的意思,老三李天壽也手紮五指地爭搶著要和書記大戰四十八個回合,聲言誰把對方灌醉倒的一方就誰請下一頓客。李天全幾次話到嘴邊都咽了回去,他不能叫人笑話管不起酒,再說他能買得起車,糟蹋幾箱子酒算啥,也就豁出來由著他們連倒帶喝地往死裏纏。
李家的老大、老二酒量不行,李天全也就是個半斤八兩的量,過來過去打通關的就是老三。喝到下午,瞎大老和老三都有些醉了。本來瞎老大提出要回去睡覺,可老三擋住不讓走,說舍命賠君子,他要走得喝十二杯退場酒。瞎大老不喝,說:“別人走都喝六杯,憑啥要我喝十二杯。”老三隨口說:“你瞎大老上上地坐了一天,你不喝,誰喝?”瞎大老一聽老三當麵叫他瞎大老,不依了,指著老三的鼻子罵:“你這個龜孫子,你敢罵老子。” 老三掖著脖子罵:“瞎驢,你給誰當老子了當去,少給我當。”瞎大老一聽老三罵他瞎驢,騰地從炕上站起來,一腳把老三蹬下炕去,老三從地上爬起來,抓起炕桌子上的酒瓶子撲上去就要砸瞎大老。書記和文書及李家的幾個弟兄趕忙把他拉開,瞎大老連罵帶跳下炕,穿起鞋要上去撕老三的衣領,被跟著的人硬拉住。李家的幾個弟兄趕緊說好話,連勸帶拉把瞎大老勸著送回家,讓他睡下。李天福他們回來說不行了酒散掉改天了再喝,老三不行,說還沒喝好,還要喝。幾個人坐下來喝了一會兒,就聽得街門“嗵”的一聲,瞎大老氣勢洶洶地手裏提著把切菜刀進來,指名道姓要往死裏捅老三,說老三欺負了他,他要“老羊皮換個羔子皮”。老三一見,抄起板凳迎上去,老大和老二一看這架勢急了,一個死死抱住老三,嗬斥著不讓老三動手,一個把瞎大老的胳膊抱住,把他手裏亂舞的切菜刀搶過來。幾個人又連搡帶勸地把瞎大老送回家,出來時還把瞎大老的街門給朝外鎖上。
老三見瞎大老給他們掃了攤子,也覺得沒意思,又看見老四家的給他吊了臉,就悻悻地回去了。書記和文書要走,李家幾個弟兄過意不去,留住說再少喝一會兒,吃了晚飯再走,他們剛把晚飯吃完,老三就赤騰騰地跑來了,身後還跟著老三的媳婦。老三進門坐到炕沿上就要書記評個理,說那個瞎驢還上了勁了,沒完沒了地又提著刀跑到他家裏鬧事。老三的話還沒說完,瞎大老就追進來了,還沒等炕上的人反應過來,就見瞎大老照直撲到炕沿跟前當胸就捅了老三一刀,老三的媳婦子一見瞎大老拿刀子捅她男人,急了從後麵抱住瞎大老的腰,瞎大老拔出刀子轉身在老三媳婦的肚子上又捅了一刀,老三胸口上和老三媳婦肚子上的血就像水管子一樣噴出來,不但濺了瞎大老一身,連炕桌上的飯碗裏、菜盤子裏都是血點子。一屋子的人先是嚇傻了,瓷愣愣的,等愣過神來就全亂了,搶刀的搶刀,喊人的喊人,等把剛買的新車發動著拉著老三兩口子到縣城醫院,醫生說人早已經因失血過多死掉多時了。
第二天,李天全家街門上紅對子的糨糊還沒幹透,就又換上了白對子,好在頭一天用的豬頭灶還在,院子裏的帳篷也沒來得及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