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走近文壇(2)(1 / 2)

西老師身材敦實,個頭不高,但能讓人感覺到他氣魄非凡;語音裏有一種祥和的磁性,臉上是我們永遠不會忘卻的孩子似的笑容。他高興地誇讚了我的小說,明確告訴了編輯部同意借調我的意願。

關於借調,西老師還有一點特別說明。一來,是要驗證一下能力;二來,更主要的是要考察人品,看看能否和大家搞好團結。

後來多年,乃至我接任主編的時代,也盡量堅持了這一有關人事調動的做法。

當時借調時間定為半年,從1977年1月開始。好在我們機車廠尚未全麵恢複生產,關於借調的手續竟然意外順利辦理妥當。

那時《汾水》正在籌備出刊期間。暫定為雙月刊,編輯部工作不是太忙。我得以從容適應編輯工作,而且能夠抽出相當多的業餘時間來學習創作。

半年時間裏,我先是寫了反映鐵路工廠職工生活的小說《大車王忠》,接著和李銳合作完成了姊妹篇《兩闖蒼鷹峰》。兩篇東西都在《汾水》發了頭條。特別是前者,率先出刊的《汾水》寄到上海等地,我的那篇作品得到了茹誌鵑等前輩作家的大力讚揚。

親自擔任刊物主編的西戎老師大為高興,多次在編輯部會議上給以肯定和表揚。我的借調將近期滿時,西老師找我談話,關於我的前途,給我吃了一顆定心丸。在西戎老師的力主之下,機關黨組已經同意,要正式調動我來省文藝工作室《汾水》編輯部擔任正式編輯。

西戎老師擔任省作協主席和刊物主編多年,他曾經培養出多少優秀編輯和作者啊!能夠充任刊物編輯的人才,一定大有人在。我和李銳們,還有王子碩和胡帆們,除了工人便是農民,論編輯能力,根本談不到,多少有點寫作能力,能有多麼高呢?是以西戎老師為首的老作家們,不拘一格任人唯賢,改變了我們的命運。

他們曾經是農村的孩子,因為抗戰的曆史機遇,走上了革命道路;他們不過是小學初中文化水平,後來卻擔任了報社編輯、成為作家。自身這樣的經曆使他們具備了打破常規、不拘一格選賢任能的非凡眼光。而他們已經具有的崇高地位,使他們樂於提攜後進而不是扼殺人才。“文革”被打倒的受難經曆,被下放勞動回到生活底層的寶貴經曆,使他們有了更多的平民思維,強化了他們本來就有的民間立場。他們真正能夠出於公心,要恢複遭到極大破壞的文壇舊製;他們也具備那種能力,能夠在一片廢墟之上重建未來的輝煌。

可以毫不誇張地說,在省級刊物擔任編輯的經曆,極大地提高了我們的寫作能力。否則,至少我不會有那樣快速的進步。

當然,放膽調入在生活中多有磨煉的文學青年,也給我們的刊物注入了新鮮血液。一批既能編輯又能創作的青年作家,充實了刊物,多少決定了作協機關刊物在全國文壇的領先地位,影響了山西文壇新時期的走向。

無怪乎西戎老師去世後,他的親密戰友馬烽老師由衷評價道:西戎,是我們省文學事業的第一功臣!

4.初識韓石山

西戎老師培養一批優秀編輯的同時,也培植出了好些作家苗子。現在想起來,那真是重建山西文壇的大手筆!

而編輯部錄用編輯畢竟有限,並不是每個顯露出文學才華的作者都有調入省作協擔任編輯的機會。當然,也有的是本來職業不錯,不一定願意來做編輯,比如曾經最早借調過的李再新。他在部隊是連級幹部,後來一直做到團級。自我權衡利弊,有人並不樂意調來。有的則是職業性質決定,難以調出本行。比如韓石山。

韓石山,山西文壇兩座山之一的韓石山,在中國文壇贏得第一酷評家的韓石山,人們戲說他是“小說不如散文,散文不如評論,評論不如胡說八道”的韓石山,胡說八道之餘寫出《徐誌摩傳》和《李健吾傳》等傳記作品,在社科研究領域往來馳騁的韓石山,知天命之年奔赴耳順之年,奮起餘威餘勇可賈接任《山西文學》主編,將接近死亡近乎一具屍首的刊物不惟救活而且辦得有聲有色、歡蹦亂跳的韓石山,我得說一說。不能不說,不得不說。

韓石山,山西大學曆史係畢業。“文革”前的1965年入學,沒有讀多少書,這也罷了。屬於所謂“老五屆”,停課鬧革命,然後下放農場勞動之類,也罷了。終於挨到分配工作,卻分配到偏遠的汾西縣,在偏遠縣份的偏遠山區一所小學教書。

老韓並不自我鄙視這一經曆,反認為真正為民族教育事業做過幾年工作。但要說老韓那時就有獻身國家山區小學教育事業,甘於犧牲更為美好前程的覺悟,那是小說,而不是報告文學,那甚至是報告文學中的文學加工,而不是真實報告。

在這兒,我們還可以反問慣於詰問他人無理攪三分的韓石山一句:插隊幾年的知青喊叫苦難,他們怎麼不想想一輩子待在農村的農民;老韓你好賴拿到大學文憑,分配了工作,掙得了五十多塊相當於四級工的工資,你怎麼不想想始而失學、繼而插隊,前途渺茫、全無著落的知青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