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當年逸事(1)(1 / 2)

進入南華門工作,開會逗樂、飯桌閑聊,漸漸聽說不少逸聞趣事。文壇逸事多少有些不同於市井趣聞,一般都有些文化含量。

文壇逸事,所以成為逸事,而能口口相傳、曆久不衰,往往還比較典型。

比如趙樹理和造反派“拚刺刀”,幾乎成為一個“經典”。那是大師留給後人的一個行為藝術的典範作品。1.趙樹理“拚刺刀”

趙樹理先生1970年辭世,享年六十四歲。

我正式調進南華門工作,已是1978年,沒有機會認識那位我們尊敬的前輩作家。但在機關院子裏,經常有人說起趙樹理。包括西戎老師,在編輯部的例會上多次提及趙樹理。在西老師的敘述中,我們能感受到他對趙樹理的那份懷念和尊敬;當然,我們也就有機會聽說了趙樹理的若幹逸事。

關於趙樹理研究,早已出過許多著作。關於趙樹理在“文革”當中被迫害致死,每一本著作都會籠統地歸罪於“四人幫”和造反派。其實,事情哪裏會是那樣簡單方便。

“文革”結束,已經三十多年。關於“文革”初期,趙樹理成為一個靶子供批判,到底是什麼背景?即便不再追究責任,反省曆史也有著寶貴的啟迪作用。然而三十年來,我們看不到任何一點真實的說明。曆史,將被塵封到何年何月?真相,莫非將永遠被埋葬?想及此,不禁讓人悲從中來……

且說聰明絕頂的趙樹理,久經考驗的趙樹理,看穿看透的趙樹理,不明白自個處境嗎?不會。所以,才有趙樹理與造反派“拚刺刀”的逸事,才有保護馬烽、西戎而“我入地獄”的從容。

紅衛兵造反派,不諳世事的小毛孩子們,被煽動蠱惑利用,到處打人鬥人。前來批鬥趙樹理,當時名堂叫作“拚刺刀”。趙樹理說,你們這不是“拚刺刀”,不許還手、不讓講理分辯,你們這是“捅刺刀”!紅衛兵讓他背誦毛選《愚公移山》,他說我會背誦古文《愚公移山》。造反派讓他自己評價屬於幾類幹部,趙樹理說:

一二類,好的和比較好的幹部,我自認達不到;說我是四類,壞人、反動,我不承認;說是三類呢,有嚴重錯誤的幹部,你們不答應;我就算個三類半吧!

諸如此類,趙樹理在極其險惡的情勢之下,依然不乏趙氏幽默。但,那絕對是含淚的幽默。

他曾經在最後的日子總結自己的創作生涯,說是“生於《萬象樓》,死於《十裏店》”。那是兩部劇作,一部早年寫出,一部最後完成。趙樹理一生都認為自己首先是一個劇作家,其次才是小說家。這樣認為,是否合乎客觀且不論,這起碼說明老先生對中國戲劇情有獨鍾。同時,僅從字麵來看,也能看出他的古典文學功底。

一代宗師,含冤慘死。此刻,不禁想起魯迅先生《為了忘卻的紀念》那篇文章中的詩句來。

前幾年,省政府也即是當年閻錫山督軍府門口,辟出一個街心公園。公園裏塑了幾尊曆代山西文人塑像。列於荀子、白居易、傅山這些古人之後,還有現代作家趙樹理。能夠與曆史上的文化名人比肩,這是趙公的尊榮。

曆史終有定評,社會自有公論。

隻是塑像很一般,沒有什麼神韻。便是趙樹理的二公子二湖都寫了文章調侃,文章題目曰《人家說他是我爹》。

正是祖傳的十足的趙氏幽默。

2.馬烽摽羅鍋

文聯五戰友西李馬胡孫,都是晉綏邊區文化幹部,其中四位哥們兒和李束為一直有些隔閡。有時鬧得烏眼雞似的。趙樹理來自太嶽邊區,倒是沒聽說和其他作家有什麼矛盾。

當然,關於幾位前輩早期的故事,也就晉綏方麵老作家相對豐富一些。西老師在編輯部講古,主要說的也是他們幾位戰友之間的趣聞逸事。

西戎和胡正,原先在一個劇社;馬烽孫謙呢,在另一個劇社。後來劇社合並,大家到了一搭。劇社領導,就是後來長影廠長林杉;其人有文化,對劇社小學員們的成長起過很大作用。排練演出之餘,教大家學文化,幾位老師的學業才沒有荒廢。

——林杉的夫人郭某,當年是劇社小演員。反“掃蕩”的時候,老孫謙曾經背著可愛的小郭穿越封鎖線。前輩作家對這個小妹妹都印象極深、感覺極好。不覺過了四十年,林杉和小郭離異。希望山西作協能夠容納小郭,同意其從長春調回山西。幾位老先生沒有二話,一致通過。誰料當年小郭,不是當年的小郭,引出很多故事……這件事,便也成為南華門裏的逸事之一。

當年,馬烽喜歡繪畫,負責劇團畫布景。漸漸出演個把龍套,最終走上編劇寫小說的路子。聽西戎老師講笑話,說馬烽演過一個什麼小角色,不僅駝背、八字腳的毛病改不過來,台步還總是踩不在點兒上。

關於馬老的駝背問題,還曾經真的成了一個問題。

抗戰年代,特殊時期,雖然有向往革命的女青年奔赴延安等抗日根據地,畢竟數量有限,參加革命的男士們的婚姻問題成為一個現實問題。解放戰爭時候,情況略有好轉,但依然嚴格按照“二七八團”的標準來執行。即年滿二十七歲,八年黨齡,團級幹部,才準許找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