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北京領獎(2)(1 / 3)

京西賓館果然豪華。此前,我僅僅入住過我們太原的侯家巷招待所。參加會議進入過並州飯店,普通編輯、家住太原,還沒有資格居住,僅僅吃過幾餐會議飯。到了首都北京,竟然一舉入住京西賓館,簡直整個就是演繹了一回“陳奐生上城”、“劉姥姥進大觀園”!

先說住處。我和陝西的京夫、北京的陳建功一個房間。沙發軟和,屁股舒適;席夢思高級,讓你幾乎就不會睡。隨便扔在床上的背心褲衩之類,不知什麼時候被服務員拿走,洗得白白淨淨,熨得平平展展,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床頭。

再說會議室。每個與會者,人人有沙發來坐;沙發邊的小桌上有茶水和水果。茶杯淺了,服務員腳步無聲地上前斟水;暖氣太熱,服務員又及時遞上灑了香水的濕毛巾。便是上廁所,也讓人消受不起那份服務:有侍應生笑容可掬站在廁所門口,你進去前有香水毛巾伺候,你出來後另有香水毛巾遞上。

會議夥食怎麼樣?頭一天午餐,我平生第一次吃到了天下第一菜海鮮鍋巴“平地一聲雷”。《人民文學》的資深編輯崔道怡和王扶他們給我講解:這道菜,色香味俱佳,最是還有聲響一絕,所以號稱天下第一菜。

晚間,編輯部女編輯們喜歡跳舞,可惜會跳舞的男士短缺。想不到山西作家張石山交誼舞跳得出眾,於是我不得不扮演王子,女編輯們個個都是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跳舞跳累了,有夜宵!食堂通宵服務!來酸奶一份,是小瓷壇冰鎮酸奶;要黃酒一碗,原來就是醪糟。

《笨人王老大》的作者是兩位,錦雲和王毅。錦雲在北京人藝,王毅在黑龍江京劇團。但兩人是北大中文係老同學,合作一把,就鬧了一個全國一等獎。我戲稱王毅是“王老大”,王毅回敬一把叫我是“韓钁柄”。

“王老大”問我:韓钁柄,感覺怎麼樣?

我回答:王老大呀!過上了上等華人的日子啦!

是《人民文學》的臨時動議,使我們有機會入住京西賓館,使我們窺看到了另外一種生活的一角。在物資短缺年代,豪華的京西賓館令人感慨,令人心情一時複雜。

開會期間,還組織大家一塊參觀故宮、遊覽香山什麼的。在碧雲寺五百羅漢堂,據說按照你的年齡可以找到那尊屬於你的羅漢。依法尋找一回。陝西京夫的羅漢是“淨解脫尊者”,而我的羅漢是“性海通尊者”。

京夫老家在陝南商洛山中,他是一個教員,農村老家離縣城一百三十裏;一百三十裏的老家,他老婆給他生了五個孩子。他比我大不過三四歲,頭發已經花白,一副不堪勞作的麵相不亞於我們的胡帆。所以他說:

石山老弟,你整天樂嗬嗬的,就是“性海通”。可我什麼時候才能“淨解脫”啊!

——會後,我給京夫兄寄去了一百斤全國糧票。多少年,京夫念念不忘,記得張石山這點好處,“到處逢人說項斯”。

4.大會眾生相

全國領獎,會程一周左右。起居用餐、外出遊覽、會議討論,與會者漸漸相互熟悉。至少,記住了名字。

年輕一點的,多數屬於老三屆。計有黑龍江張抗抗、北京陳建功、湖南韓少功、廣東呂雷、山東王潤滋、山西張石山和柯雲路等。

年齡稍大一點的,有錦雲和王毅、天津蔣子龍、河南葉文玲、貴州何士光、陝西京夫、黑龍江張林等幾位。

年齡更大一些,數量最多的則是右派作家,後來被稱作“五七戰士”的,計有江蘇的高曉聲和陸文夫、安徽的張弦、寧夏的張賢亮、鐵路的李國文、部隊的徐懷中、北京的王蒙等。

同時代青年作家,我和陳建功住在一個房間。他家在北京,基本不住會上,交流不多。隻知道老兄在京西門頭溝煤礦下井,腰脊曾經受傷。獲獎時分,正讀北大。剛剛寫出了京味小說《京西有個騷韃子》,引發爭論;所以獲獎作品選了他的另一個短篇《丹鳳眼》。

柯雲路,同是老三屆,又同是山西作者,接觸卻不多。這位仁兄是一等獎,他在會上,好像隻和蔣子龍搭過話。說是“咱們可以談談藝術”。蔣子龍和我說道:柯雲路?和我談藝術?學我還沒學像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