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獲獎後,我和成一作為漸漸知名的作家,省外刊物的稿約多了起來。各家刊物的各種筆會,紛紛來函邀請。
但我是《汾水》的編輯,不能總是外出參加筆會。當年,西戎老師和李國濤老師考慮到我們幾個編輯的創作實際,每年給我們一個月的創作休假。既是休假,應該人人有份,於是,一般不寫什麼東西的編輯,也照樣享受一個月假期。作為領導,不能不考慮全麵。外出參加筆會,我使用的通常是自己的創作假。
筆會之外,出席各種文學講座,包括出席中國作協召開的會議,我和成一參加的機會也更多一些。
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能夠走出娘子關,出省赴會,對於一個作家,必有不可低估的作用。或者可以交流經驗、獲取信息,或者能夠開闊眼界、頓開茅塞。
當然,與之同時,我們也就在某種程度上把握住了若幹文學動態,目擊到了若幹文壇現象。
1.青島,筆會花絮
1982年6月,中國青年出版社主辦的《青年文學》在青島召開筆會。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出省參加筆會,印象極深。
當時的筆會,還沒有發展到後來的主要是請作家遊山玩水、聯絡感情的程度。青島筆會,會期一個月。安排了嶗山遊覽、海軍基地參觀,最後登臨泰山、拜謁孔廟等活動,但更多時間就是在會上寫東西。筆會結束,與會作家交出稿子。
青島筆會,與十年前的東陽筆會相比,不可同日而語。我才算是真正見識到了足夠規格的筆會,有點接近我的戰友鄧建中早年的描述。
那次筆會,我的收獲不小。完成了一部中篇小說《小巷英豪》,後來在《青年文學》發了頭條。會後,中國青年出版社編選出版了我的第二部中短篇小說集《單身漢的樂趣》。小說集印行十萬冊,依照當時千字十元稿酬標準,獲取稿費兩千二百元。衣兜裏一舉有了兩千塊錢,斷然覺得自己成了富翁;拿出二百元現金請客,在北京華都餐廳吃了西式大餐,品嚐了油燜大蝦、啜飲了雞尾酒“空中花園”和“孔雀開屏”。
中青社的社長主編極其滿意,認為孺子可教、孺子可交。後來,我將經商下海經曆寫成的長篇紀實《商海煉獄》,“走馬黃河”完成的民俗民歌文化專著《洪荒的太息》,都在中青社出版,或者皆與當年西式大餐有著因果關係。
且說青島筆會,輕鬆愉快。會上逸事多多,花絮不少。下麵聽我揀選幾樣依次道來。
接站規格。《青年文學》筆會,通過關係獲得了我國北海艦隊青島潛艇學校的支持。會議對於不同級別的作家,接待規格大有區別。與會者如何奔赴青島、允許乘坐何種交通工具,已經分出了等級。比如天津蔣子龍,可以乘坐飛機;而王蒙,是中央候補委員,則派出了專機從北京接到青島。比如我,隻好乘坐火車硬臥。夜間行車,硬臥從太原坐到濟南;濟南到青島,是在白天,隻能坐硬板兒。
抵達青島,部隊派車接站。派出車輛,依照來客身份而等級各別。
王蒙,是豪華進口轎車。蔣子龍,是國產轎車。江蘇溧水縣的惲建新是縣文化館副館長,相當於副科級,可以乘坐吉普車。而我,刊物普通編輯,既無職務也無職稱,相當於科員,那麼對不起,隻能乘坐大客車。
最令人不解的是,隻有三個作家抵達車站,三個人乘坐一輛轎車不成嗎?不成。違反規定。比如我到達青島的當天,與天津蔣子龍同時出站。蔣子龍乘坐國產轎車飛馳而去,我一個人享受了空蕩蕩一輛四十座的大客車。
單間待遇。出站獨自乘坐了大客車,讓人覺得別扭。但到了潛艇學校,我卻住上了單間。不過,住上單間,享受特殊待遇,卻並不是誰的照顧,而是因為我的呼嚕。
我睡覺有時打呼嚕。打得不好,馬馬虎虎,時好時壞,水平不穩定。不累,一般打打;累了,分貝升級,至少相當於一輛摩托;累極了,地動山搖。一次出差,一個朋友和我同居一室,做夢夢到有人發動摩托,摩托是個壞摩托,幾個鍾頭開不走。一次,我在列車臥鋪打呼嚕,列車隻要到站,所有旅客都會從鋪位探頭出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到底是獅子發怒還是開了電鋸。
青島筆會,從太原到濟南,一夜無話;濟南到青島,硬板坐了九個小時。當晚,我的呼嚕就達到“專機級別”。會上,本來安排我與京夫一個房間,老兄半夜逃了出去,後半夜在走廊上踱步構思小說。
鐵凝的發現。睡覺是單間,就餐在食堂。夥食水平相當高,作者與編輯人員一共兩桌,每桌每餐不少於八道菜,間或可以喝到青島啤酒。而差不多每天晚飯後都有舞會以活躍氣氛。我的交誼舞水平,更有了大幅度提高,可以當掃除舞盲的教練。上海王小鷹、河北鐵凝,還有編輯部的周曉紅等女士,一時間都成了配合默契的舞伴。其中,鐵凝二十有五,成為我的首選舞伴。比方,我邀請王小鷹跳第一支曲子,小鷹總是要推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