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風雨變奏(3)(1 / 3)

文壇情況複雜,山西文壇在全國格局中處境不利,是否可以做出若幹努力、協調?全國評獎,是否能夠領導出馬至少派出得力人手去進行爭取?沒有,根本沒有。在馬烽、西戎等老作家眼裏,全國評獎?你愛評不評。那是禿子的頭發——它也不長,咱也不想。

《山西文學》刊載好稿不斷,自我的《钁柄韓寶山》之後,全國評獎就再也榜上無名。事情一直到我擔任刊物主編之後,才有了轉機。那已經到了1987年……

不知是外麵約稿的原因,還是張平自己已經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他的《姐姐》就不再投稿本省刊物,而是投給了《青春》。

《姐姐》也相當不錯,但文學水準應該在《祭妻》之下。

《姐姐》獲獎,是一個證明。山西的青年作者想要出頭,希冀“打進巴黎”,還得采取迂回戰術,“曲線救國”。

6.鄭義:《遠村》和《老井》

比起蔣韻的《我的兩個女兒》,鄭義的《楓》影響要更大一些。《楓》在發表之後,被峨眉電影製片廠拍成了電影。

兩人的畢業分配,也顯出了某種程度的不同。蔣韻留校,在太原師專教書;鄭義則進入晉中文聯,在那兒編刊物。

“文革”十年,知青插隊,“牛鬼蛇神”下放,消耗著無數英才的生命。磨盤常常磨平沙礫棱角的同時,有時也砥礪了寶劍。經過生活磨煉的人才,終於等來了曆史的機遇。鄭義,周山湖,潞潞,前後進入了晉中文聯。

由於《楓》和《我的兩個女兒》的特殊關係,鄭義經常到李銳家做客。李銳和蔣韻在南華門的住所,成為一座“文學沙龍”的幾年裏,我對鄭義有了最初的了解。

鄭義插隊前,是北京清華附中高三學生。從他的處女作《楓》可以看出,他是一個格外關注政治的人。文學家,不可能不關注政治,文學,從來都不可能獨立存活。新時期以來過度的文學熱,使得文學承載了不堪重負的責任。文學麵臨著雙重危險:在其外有著巨大壓力,隨時可能遭受幹涉限製;在其內有著巨大張力,文學可能異化為非文學。

在晉中太穀一帶插隊數年,鄭義招工到了介休礦務局一座煤礦。工種木工,也就是當木匠。小木匠卻和北京的同學有著密切往來,“四人幫”肆虐、最後瘋狂,鄭義牽連進了一個所謂反動組織案件裏。木匠得到消息,身背一套木工家具,急忙倉皇逃亡。逃往哪裏呢?這個原名鄭光照的小木匠,一口氣就跑到了大興安嶺。隱姓埋名,串屯子,打家具。逃亡多久?將近一年。

我和李銳聽說了,都勸過他。逃亡生涯,這是多麼好的寫作素材呀!

鄭義一聽,也是。深度近視眼鏡後麵,眼神凝定;然後拍拍頭發稀疏的禿頂,猛醒的樣子。

但他一直沒有寫出這段生活。老家夥後來有了時間,竟然從頭走過一趟當年逃亡路線!帶了錄音機,錄下沿途和老鄉以及林業工人的談話等。

為此,我和李銳說過:鄭義,太笨了!小說家,能夠無中生有、空中取水;可以向壁虛構、閉門造車。驚心動魄的逃亡旅程,將近一年的亡命生涯,那是一條狗去幹的嗎?怎麼還要重新去走一趟?

他和陝西的路遙有些相像,都是那種壯碩大漢,寫字都很笨。或者,因為生活太熟悉、記憶太深刻,反而不易表述?也未可知。

蔣韻愛跳舞。他們家有時舉辦小型家庭舞會,李銳也學,鄭義也學。李銳還勉強,鄭義就笨熊似的,怎麼也踩不到點子上。老兄火了,挽袖子、擼胳膊的,嚷叫:

我就不相信,它比推鉛球的技術還複雜!

鄭義中學時代,曾經是北京中學生運動會的百米和鉛球的前三名。運動基礎相當好。原地跳起摸高,打過籃球的個頭高出一大截的趙瑜都要甘拜下風。但他的運動協調性也許不錯,音樂節奏感卻果然不靈。舞場上,始終是一頭笨熊。

後來,省作協新辦大型刊物《黃河》,鄭義調來擔任副主編。一度,為了寫東西,降低幹擾,他家門板上曾經貼出過謝客聲明。鬥大的字,墨黑,聲稱“生命有限,時間寶貴;來訪預約,非請莫入;應約前來,談話不得超過十分鍾”雲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