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年底,山西作協換屆。
最後的選舉結果,自然規律不可阻攔,老作家們到了退出掌控文壇權力的年齡,應該退出。但平穩過渡比激烈事變會好得多。西戎依然擔任主席,南華門裏各種力量、諸多層麵的利益都能得到體現,至少可以提出訴求。
但換屆的結果是焦祖堯書記主席一肩挑。
1.張石山:北大畢業的邊緣人
1988年的夏天,7月份,我從北大作家班正式畢業。領取到一紙畢業證書,還有一紙文學學士的學位證書。
從1984年赴京求學讀文講所,到北大畢業,前後遷延四年。學曆學位對我卻根本沒有什麼用。耗費生命四載,演出一場曠日持久的荒誕。
此時,1986—1987年度的全國小說評獎已經揭曉。河南作家田中禾在我們《山西文學》發表的短篇小說《五月》,全國獲獎,並且榮登榜首。我和李銳,刊物的主編與副主編也在同時獲取了當年的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一家刊物,一舉為我們山西文壇拿回三個全國獎,這在山西文壇的曆史上幾乎是空前的。
然而,我的辭任《山西文學》主編的報告也已經獲準通過,我隻是在站好最後一班崗。負責將刊物辦到年底。編輯部裏人人明白,這兒的格局將要改變。大家看稿、退稿,例行公事。
關於我個人的離婚問題,尚未解決。頭年起訴到法院,被宣判敗訴。依照法律規定,相隔半年的時間已經過去,我繼續起訴,將訴狀二次呈遞法院。
個人婚姻,構成人生的極其重大比例。假如需要加以敘述,那也將是一部長篇文字。
在這部關於文壇行走的著作裏,我隻是想要說明:領取一紙離婚證書,幾乎比曠日持久遠赴京都求學領取一紙畢業證書,還要曠日持久。
個人情緒,一度時間,極其低調灰暗。
也許是個人情緒作怪,或者是全力以赴應對法庭的法律程序,我突然隱隱感到:作家張石山,《山西文學》主編張石山,在南華門東四條,在山西文壇的中心,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邊緣化了。
當然,也許隻是我的一己心理作怪。杯弓蛇影,疑人偷斧。
其實,在那個時候,山西文壇正麵臨了它幾十年發展史上一個極其重大的曆史時刻。
省作協到了換屆的年頭。
老作家們年事已高,到了退出權力中心的時候。
山西文壇,麵臨權力再分配。
權力交接、人事更迭,必將發生。幾乎每個作家乃至行政幹部和普通工作人員,都在暗中預測未來。
變動可想而知,但變動必將帶來的利益分配不知會是怎樣的具體情景。
院子裏幾乎一切照舊,但事實上人心惶惶。
火山終將噴發,岩漿在地層深處奔湧沸騰。
老作家們在幹什麼?我不知道。
他們希望我做什麼?沒有任何人告訴我。
青年作家在幹什麼?我也不知道。
他們是否需要我?也沒有任何人告訴我。
我覺得自己確實是邊緣化了。在外斷斷續續求學數年,我快要變成南華門裏的陌生人。離婚問題不僅敗壞著我的情緒,在事實上也抵消了我的工作成績。我仿佛成了一個會給大家帶來不幸的妖孽,成了一個人人敬而遠之的麻風病人。
主席選舉最後投票,馬烽、西戎以及胡正老師們,一道栽培扶植起來的南華門巷子裏的青年作家,絕大多數沒有選舉西戎。
當這些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背棄了西戎的青年作家,有了反思的自覺,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多年。
本書的作者張石山,自認有過相對深刻的反思和自省。
我曾經靜夜不眠,回想已經發生的種種。那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曆史已然鑄就,唯有追憶反思成為可能。
換屆前夕,在黨組書記胡正主持下,成立了換屆籌備委員會。書記胡正和副書記焦祖堯分別擔任了籌委會主任、副主任。作協秘書長樊丕德擔任秘書長,兩個黨組成員周宗奇和成一擔任副秘書長。
下邊設立了幾個工作小組。宣傳組長鄭義,資料組長韓石山。
在此前後,作協黨組召開會議,並非黨組成員的韓石山與鄭義列席參加,大家共同研討協商省作協的大事。
當時,我被排除在外。我差不多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
但是,不停的思索,多年的留心,我還是大致理清了當年換屆之前的種種情況。現在,我可以發表我個人的一點看法:
一位青年作家最早提出了“倒西”的主張,並且通過不懈努力,將這一主張變成了一批青年作家的具體行動綱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