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金色韶華(1)(2 / 3)

我的家坐落在城鎮和鄉村的交接處是一座依山借坡而建的、竹蔑夾壁的、粉牆磚柱瓦頂平房的四合院。邁進院門正麵是六戶人家,左右各三戶人家,中間是砌有花台的寬敞坪壩住戶晾衣曬物、玩耍有闊綽的空間。大院的背後一帶是壯碩的樟樹林圍護的大片桃林,春季一望遍山粉紅,妻妾成群、子女繞膝的黃蜂、彩蝶忙進忙出,那真是欣欣向榮的繁華。到了夏天無遮無攔的夜空繁星閃爍左鄰右舍的少年便卷一床竹席或扛一扇門板攤放在院壩間的草坪上在有效範圍內點燃一條木屑添藥填製的熏蚊煙手捏一把竹篾扇或蒲扇盤腿打坐消夏仰躺放鬆納涼。一旦天上出現流星劃過的雪亮,大家便在一片驚呼聲中舉目仰視。晚風吹拂大門外原野上送來清新空氣,蛙鳴、蟬唱、蟀叫以及遠處過客招弓出的狗吠,此起彼伏彼唱此和,在靜謐的夜色中相互調侃著助興。

少年朋友們夜晚聚在一起總要交流一番白日的見聞,分享一件件新鮮的趣事,而後,便是各自的才藝表演。這一帶的住戶多屬機關企事業單位職工和中小學教師家庭,文化品位居小城的上乘。小夥伴們笛子、口琴、二胡、月琴、琵琶、小提琴、手風琴應有盡有其中最出風頭的是縣醫院靠邊晾著的副院長郭光複的兒子郭天弦,他會擺弄所有能到場的一切樂器尤其是小提琴拉得十分出色。這天,他得意揚揚地架起一把小提琴用琴弓試了一下弦音隨即打住朝我說:

“張良,你父親真會撿便宜,給你取了一個古為今用的名字。”郭天弦的諷刺讓我羞紅了臉,忍不住以牙還牙地回應:

“你行?你拉的曲子都是別人寫的,有古人的遺作,還有外國人的洋曲譜你借人家,還是偷人家?不過,你的琴藝好像是一鍋沒煮熟的夾生飯,我聽起來不是叫嚷殺雞就是哼哈殺鵝,難聽死了。”我見郭天弦一時語塞,伸手去捕捉那向草叢飛去的螢火蟲心裏說不出有多痛快!

“你解氣了吧?我們講和,算我不好。”郭天弦掛出免戰牌,繼續調軸試音,拉起一支新曲。

其實郭天弦的手藝是挺不錯的那琴弦吐出的曲調,陌生中有一份親切,髙雅中有一份通俗撫媚中有一份純潔淒婉中有一份渴望。他額腿枕琴,細長指頭嫻熟地觸弦,來回遊走的琴弓牽動了聽眾的心弦。這時,平常男女界線劃得一清二楚的姑娘們循著琴音圍上來,羞羞澀澀地在一曲收弓時,急切詢問演奏的曲名。

郭天弦用指頭撥攏額上的散亂垂發一昂頭抱琴在懷,不無得意地謙稱:

“我這手藝欠佳讓你們見笑了。有人說聽了這支曲子,工人拿不起榔頭農民拿不起鋤頭,而你們走路還兩腳生風,挺有精神,是我的曲子沒拉好,起不到反麵教材的作用還得努力。”

郭天弦扮演了一陣過河的蝦子一~謙虛了一番話音才落又拉起了人人熟悉的《北風吹》。

北風那個吹,

雪花那個飄,

年來那個到……

幾個姑娘和著琴音,輕聲哼唱起來。突然,平時就多嘴多舌的朱豔插句話:

“聽說,東方紅小學的鍾老師家來了個親戚叫冷梅,人長得清秀水靈歌唱得跟芭蕾舞《白毛女》配歌的朱逢博差不多。不信,明天你們去問?”

“烏鴉張嘴多言多語。”其餘的姑娘見郭天弦收弓止曲,禁不住埋怨她掃了大家的興。

人群散了,徹夜不眠的天上星星,依舊以脈脈眼神凝視著大地。

次日,剛吃過早飯,門前坡下過路的同學一聲吆喝我立刻聞聲出門,被卷人人流沿著一條碎石鋪築的馬路步行約五華裏,到縣二中上課。文化大革命爆發以來,停課鬧革命已時髦了三年終於有一天有人開始痛惜虛擲的青春於是’我們成了縣裏改弦易轍實施複課新政的首批受益者。這一下積累的小學六七級、六八級、六九級三個年段的學生一律按居住地點就近人學,縣裏各個中學一下子均人滿為患兄弟鱗同讀一個年級、同讀一個班的現象屢見不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