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老朋友斯卡特·安德生(2 / 3)

斯卡特的照相技術屬專業水平。這項業餘愛好緣自於帶孩子們參加各種比賽和活動。每逢有活動,都是由斯卡特帶著孩子去參加,安娜碧兒多數時間待在家裏照顧其他孩子。斯卡特不願讓太太為看不到孩子們的表演而遺憾,就開始照相。那年,他的二女兒要到芝加哥參加滑冰比賽。斯卡特心血來潮,要把女兒比賽過程拍成電影。於是,賣掉了他的汽車,買了一部攝影機。多年後提起那段比賽盛事,父女仍是興致盎然。

20世紀80年代初,中國還較落後和閉塞,西方對我們還是一個神秘的世界。那時的留學生對什麼都感到新鮮。第一次看到電視裏播放世界小姐選美大賽,我們很興奮。看完後,去跟斯卡特講述所見所聞,斯卡特隻淡淡地說:“我一輩子隻看一個漂亮女人,這就夠了。”

斯卡特的眼裏的確隻有安娜碧兒一個女人。當年,斯卡特在高中很活躍。新生入學時,他代表高年級去歡迎新生。在眾多新生中,他一眼看中了安娜碧兒。從此,倆人不離不棄,相伴一生。

安娜碧兒是一個牧師的女兒,從小受到良好的教育,獲有社會心理學的碩士學位。畢業後嫁給斯卡特,幾十年專心於相夫教子。直到兒女成人,斯卡特事業有成,退休了,安娜碧兒才以七十二歲的高齡,重拾專業,開始研究社會犯罪心理學。那一年,我母親來美與我小住。安娜碧兒知道後,提前幾個月就開始請家教學習中文,以便與我母親交往。

斯卡特離不開安娜碧兒。有一次,安娜碧兒因摔斷腿住院治療,斯卡特在家幾乎無法過正常生活,因為他很多家事不會做,甚至連東西都找不著,隻好事無巨細,一次次打電話到醫院去問安娜碧兒。安娜碧兒也放心不下斯卡特,病情稍有起色,她就吵著回家。雖不能做什麼,彼此看著,安娜碧兒心安,斯卡特也有底。安娜碧兒總說,沒有我,你可怎麼辦?可後來,安娜碧兒真的先斯卡特一步去了天國。

對於安娜碧兒的死,斯卡特始終無法接受。安娜碧兒的禮拜骨灰就安放在教堂裏。以後的三年多時間裏,去教堂做禮拜對斯卡特有了新的意義。在那裏,他能感覺到安娜碧兒的存在。做完禮拜後,他去看望安娜碧兒,與她說一會兒話。臨走,他去同安娜碧兒告別。可是一上車,他便開始感到悲哀和孤獨,因為他沒法帶安娜碧兒回家。同朋友們喝咖啡聊天,他三句不離安娜碧兒。斯卡特的朋友們都希望我們能幫忙讓他重新快樂起來。很遺憾,這點我們也無法做到。

2005年的聖誕節期間,我們決定去看望斯卡特。當我們在電話裏告訴他這一消息時,他非常高興,提出希望我們同他一起去教堂。於是我們乘坐夜班飛機連夜飛抵芝加哥,然後租車開往香檳城。我們到達老人院時是早上八點,斯卡特已坐在輪椅裏,麵對大門等待我們。我走上去擁抱了他,並將在飛機上趕織出來的長圍巾替他圍上。

自從安娜碧兒去世後,斯卡特就住進了老人院。他的房間布置得很簡單。他一生收集過許多大大小小的漂亮石頭,曾經擺滿了那個溫馨的家,在這裏,一件也看不到。他曾經在暗室裏花費了許多時間,那些魅力十足的照片,這裏一張也沒有懸掛。那些我曾經十分熟悉的家具,這裏也一件沒有擺設。房間裏隻有一張床,一張沙發,一個圓桌和幾把椅子。靠牆的小桌上有一台台式放大鏡。斯卡特告訴我們,那是他用來讀文件用的。九十二歲的他,由於白內障,雙目幾近失明。但他仍每周五日,每日半天去實驗室工作。安德生實驗室是他一生的心血,他無法完全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