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卡特退休前曾經試圖培養出一個接班人來,但沒能如願。於是把實驗室賣給了俄亥俄州的克裏富蘭的電燈公司。那時,安德生實驗室專門研究特殊燈泡材料的提純技術。斯卡特是個典型的科學家,一生致力於科學研究。在他的領導下,安德生實驗室提純出來的特殊燈泡材料純度達到世界頂尖水平。但他不是生意人。他的科學家式的管理方法可以使實驗室的技術達到世界一流水平,而在贏利方麵就顯得不足。實驗室賣掉後,新的領導階層把精力集中在銷售上,斯卡特專心於解決技術難題。很快地,實驗室提純出來的材料占領了全世界百分之八十五的市場,他的研究成果變成了大筆的金錢。按說,他這時候可以完全退休,享受生活。但他做不到,而公司也離不開他的智慧和經驗。
或許是由於多年的學術研究,斯卡特一生都保持有一個反應敏銳的頭腦。同他在一起談話聊天,沒有人會相信他已是九十高齡的老人。有一次,正在上高中的兒子和幾個同學需要采訪一個有第二次世界大戰經曆的人。於是,兒子撥通了斯卡特的電話。在電話裏聊了近兩個小時,問了幾十個問題。斯卡特都一一作答,並即興發揮。兒子說,斯卡特的頭腦就像是一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曆史檔案。他的同學問,他真的九十一歲了嗎?
斯卡特就是這樣一個一輩子都活得明明白白,而且自強自立的人。
那次看他,我們一起去教堂,一起吃午飯。來來去去都是丈夫開車。認識二十多年,斯卡特是第一次坐我們的車。以往,都是由他來開車的。一直到八十五歲他都堅持自己開車。美國交通管理部門規定七十歲以上的人必須每年考核一次,才能繼續擁有駕照。八十歲以後,斯卡特的視力已經非常差,幾乎看不到路牌標誌。真不知道他是怎樣一次次通過考核而把駕照牢牢抓在手裏,又是怎樣開著車滿處跑的。那時候坐在他車裏,他會告訴我們,他已經看不清路了。每次他說,我就會想起一部名叫“直覺”的電影來。在那部影片裏,主人公是一名退休的雙目失明的將軍。有一次,將軍到紐約去,竟然租了輛跑車,憑著直覺開車在大街小巷橫衝直撞。我想,斯卡特開車,恐怕是一半靠眼睛,一半靠直覺吧。
陪了老人一整天,我們該走了。望著老人,彼此心裏都清楚,這恐怕是我們最後一次相聚了。斯卡特顯得很堅強,而我們一直依依不舍。
過了一年,斯卡特去世了。他走得很平靜。因為在那個未知的世界裏,有他心愛的安娜碧兒,他終於可以再見到她了。
注:在畢業典禮上,博士學位獲得者手挽綬帶列隊上台,由校長或其他被邀請的專人(必須有博士頭銜)將綬帶為其帶上,表示授予博士學位。
(後記)
想寫這篇文章已經好幾年了。每次拿起筆,就會感到悲傷,寫不下去。斷斷續續,一篇短文寫了兩年,仍不盡如人意。謹以此文紀念老朋友斯卡特·安德生和他的太太安娜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