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一度我迷上了縫紉,愛美之心在“嗒嗒嗒”的聲中得到滿足。這架縫紉機最大的貢獻就是縫出我的結婚禮服和出國時備置的旗袍。
我到美國後,曾一度給裁縫店打工,買了台“弟兄”牌的縫紉機。這台縫紉機是電動的,其輕巧得像個玩具,幹脆連架子都沒有,用畢裝進盒子,塞進壁櫥了事。
有一次到美國人家做客,因為是新蓋的房子,主人的心血需要得到肯定,客人的好奇借機得到滿足,主客一拍即合。我們隨樂意展示的女主人參觀了樓上樓下的每個角落。看得出女主人功力非凡,從餐廳到客廳的家具、台燈、插花和擺設,從孩子們臥室的性格特色到衛生間的零七八碎,不僅布置大氣,而且獨具匠心。餐廳到廚房的過道牆上鑲嵌著一塊方形瓷磚,古樸獨特,是女主人在古董店發現的;院子壁爐上的長台,是個沒有任何修飾的整條方木,取自主人父母的老屋。這瓷磚和方木或許暗藏著主人的許多記憶和情感。
走進主臥房,呈現在眼前的是頗為講究的全套臥房家具,漂亮的床簾和床上用品在色彩上協調,遙相呼應。環視四周,我的眼睛落在窗邊牆角的一架縫紉機上。那是一台老式的縫紉機,外漏的頭,踏腳板,皮帶輪,一問便知道是她母親使用過的。
手表
家裏牆上的銅掛鍾是母親的日頭,父親的時間則是戴在手腕上。
我出生的那年,父親去北京開會,不小心把手表丟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於是,父親到亨得利鍾表店了買一新表——瑞士英格。童年的我最喜歡把表從父親的手腕上摘下來,先戴在手腕上,享受一下當大人的滋味,然後鑽進被子裏,看黑暗中發亮的表盤。表盤的夜光晶體讓我充滿了好奇。
夜光和瑞士是我童年的好奇和向往。高中畢業後,我插隊到一個富裕得用不著父母貼錢的近郊農村。麵朝黃土背朝天的流了一年汗,年底結賬,分紅得一百五十八塊錢。這一大筆錢離當時市場價格二百多的瑞士表還差一截。
最終,我帶上瑞士表,也是夜光的,但沒有童年時的好奇和渴望,在心裏所占的分量自然也打了折扣。
一生中的遺憾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沒能親自保留父親的手表。那是一個普通的舊表,但對我而言,它並不普通,它與我同齡,伴我度過三十年的時間,記錄了我的童趣和幻想。它是無價的。
細想一下,也不過是四五十年。普通百姓人家的三件寶由五六十年代的收音機(自行車)、縫紉機和手表;七八十年代就變成了電視機、冰箱和洗衣機;90年代晉升為電腦、音響和大彩電;如今則是車子和房子。雖然我擁有所有的三件寶,但讓我懷念的還是那最初的三件寶——收音機、縫紉機、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