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遊天龍山(1 / 2)

今天,我很豔麗,穿一身漂亮的衣裙,項鏈上掛著二十年前丈夫做戀人時送我的一塊紅瑪瑙,套在涼便鞋裏的光腳上是在女兒敦促監督下染得豔豔的紅趾甲,眉眼塗了淡淡的彩。年過四十,這樣的打扮頗有些半老徐娘老來俏之嫌,但還是這樣的裝束來上班。

獨自驅車在路上,聽著新聞,忽然想起今天是五四青年節,心裏掠過淡淡的一絲哀傷。有多少年沒有過這個節日了?曾幾何時,我從喜歡以一身淡雅素裝來顯示青春,變成了靠豔裝映襯臉部色彩去妝扮青春,再過些年,恐怕脂粉也遮蓋不了滿麵皺紋與黑斑了。青春的時光竟如此迅速無聲地消失在一片模糊裏。

想到五四青年節已不再屬於我輩,便極力回憶,回憶那些逝去的年華,逐個捕捉隱藏在記憶深處的五四——那個代表青春的節日,於是二十歲那年的五四翻起了我久埋心底的浪花。

二十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我梳著兩條細細的長辮,青春的身軀掩在寬大的藍色衣褲裏,與一大群灰頭土臉滿麵青春的插隊生擠在公社禮堂裏,慶祝那個屬於我們自己的節日。公社團委於書記照例地講話,從祖國的大好形勢、革命的輝煌前景,講到對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的期望。然後是插隊生代表和回鄉生代表逐一表態,無一例外地用青春的嗓音宣泄著革命的激情。那些照報宣讀的誓言將我的耐性一點點逐出體外。鼓蕩在胸膛中的青春與自然界春天的氣息,使我忍不住想要做點真正屬於青春的事來紀念我們的節日。我悄悄捅旁邊的G,說:“我們溜了吧。”前麵的L扭回頭說:“溜?這可是帶工分的差。一會兒點名沒你,一天的工分全完。忘了待會兒還有文藝節目和會餐了?”S耳朵尖,問:“要上哪兒?”“上天龍!”S和G立即響應,L低頭想想,也說好,給身後的C使個眼色,我們便一個一個悄悄地溜出了會場,在十字街口會齊,開始向天龍山邁出了青春快樂的步子。還沒走到城門,隻聽後麵有人呼叫:“等等我!”回頭一看,鬼精靈H不知何時跟在了後麵。

天龍山距城西三十裏,久聞其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來這裏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一年多,整天臉朝黃土背朝天,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何時能返回城市上,哪有半點空餘留給遊山玩水那種“資產階級小情調”?今天反正脫離了貧下中農的眼,遊遊山不能說過分,更何況是我們的節日。

路過城西飯店,買了幾個大餅揣在兜裏,我們一行六人去春遊。春遊對現在的年輕人是再普通不過的消遣,而對我們這些插隊落戶到農村的人卻是難得的奢侈。我們興奮無比,一路盡情地說,歡暢地笑,十五公裏的路不覺就走到了頭。順著前人踩出的小徑,我們往山上走。

天龍山是一座連綿起伏的山脈,不同於華山黃山泰山,沒有拔地而起的氣勢,沒有一條路鯽魚背的險峻,沒有千年的參天勁鬆,沒有古代名家的字跡碑文。隻有一個連一個圓圓的山包上長滿了綠綠的草和綠綠的樹,除了靠近山村的地方有一些綠綠的田外,沒有人工的雕琢和遊客的踐踏。遠遠近近的小徑上,頑強的小草鑽出堅實的地麵,迎著微風搖擺著黃的紫的藍的紅的小花。山裏靜靜的,隻有鳥叫蟲鳴和我們六人的嬉笑劃破那靜謐的空氣,回蕩在靜寂的山穀裏。前麵的山坡上有幾簇黃黃的花,奔過去看,是盛開的迎春花。一首前人的小詩不由得從胸中發出:“迎春花雖然開得很小,它確有自己的一份色香,劈劈啪啪像一支火鞭,迎來了燦爛的大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