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在日記裏寫下了這樣的話:“這裏有鋼筋水泥森林裏看不見的遼闊、聽不到的濤聲、呼吸不到的幹淨而濕潤的空氣,同時也有繁華都市裏慣見的喧囂。看似完全的異質,卻在這裏結合得如此天衣無縫。北戴河真是一個奇妙的地方,還有揚。”

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身在北戴河當然是吃海鮮。我們在海邊消磨了一兩個小時,眼看天色將晚,便直奔離海濱浴場不遠的大排檔。那裏有很多經營海鮮的飯館。我倆揀了個比較幹淨的地方坐下來。旁邊擺滿盛海鮮的大盆小盆,海鮮品種繁多,螃蟹、海貝、海蚌、皮皮蝦、海虹等海產品正在每一個食客的手指間捏來捧去。問了問價格,螃蟹居然28元一斤,海虹20元一斤,價格不菲。由於迫不及待想嚐鮮,我們顧不得再選擇其他飯館,跟老板簡單地討價還價後,便要了一大堆海鮮,暴撮了一頓。買單時,揚掏出了自己的錢包,我則堅持要AA製。正在相持不下時,我忽然抬眼看見了站在一旁的老板臉上暖昧的笑,我不由得臉一紅。

出了飯館,我們向繁華的海濱浴場的反方向閑逛。那裏同樣是燈火通明,店堂林立。我隨口問了問那裏的海鮮價格,螃蟹才20元一斤,海虹也僅15元一斤,而且個頭似乎還要比剛才吃的要大。一位賣海鮮的大姐說得好:“咋去那兒吃呢?那裏貴死了,知道那邊繁華,都哄抬物價。要吃,到俺們這裏吃吧,俺給你便宜。”

沒想到,第二天,我們在海濱浴場旁邊遇到了一個賣海鮮的“坐地販子”,他的海鮮更便宜。小桶裏盛著大個的母螃蟹。砍價之後,才15元一斤。買了五個螃蟹,七斤。本來說好管加工,可旁邊加工的攤主卻向我們要加工費,最後我們還是交了錢才吃上了熟螃蟹。加工的攤主還氣不過,說他跟那個賣海鮮的也不認識,憑什麼免費蒸螃蟹呀。他還想揭賣海鮮的老底,跟我們說這些螃蟹頂多也就五斤。其他的分量,都是秤砣和袋裏的水搞的鬼。他還善意地告誡我們,當賣海鮮的人自己準備了黑色塑料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裏麵一定已經準備了至少一斤的水想要賣給你,就算他當著你的麵將裏麵的水倒了也沒用,因為賣海鮮的人往往會準備兩個袋子,倒了其中的一個。還有一個裝了不少水的塑料袋在裏麵等著你……我們聽了都大笑,看來,北戴河海鮮雖多,但是要想吃得新鮮,吃得便宜,這裏麵還真大有學問。

揚笑了笑,對我說:“畢竟是多年的旅遊勝地啊,這兒的人經濟意識都濃厚。”我告訴他,據以前來過的朋友說,北戴河的商人隻要能賺你一百元的絕不會心軟說隻要90元。最邪乎的是有很多海上的產品,開價150元,遊客砍到110元就買了,可那東西隻價值不到五元錢。所以有經驗的遊客不管他賣的是什麼,哪怕要價200元。也一律按照15元以內的價錢還價。最多不超過十五元——可怕的是最終還真的可以用這個價錢買走!

那天晚上,和揚閑逛一圈後回到旅館。約好第二天一早一起去鴿子窩看日出,我正要關上房門。揚探頭進來說:“晚上睡覺記得蓋好被子,這兒可比北京涼多了。”我的心裏感到一陣暖意,我便帶著這樣的暖意寫完了當天的日記。關了燈,躺在床上,聽著遠處海浪拍打岸堤的聲音,耳邊還有海風一陣陣撩過屋簷的鍾聲——在這個海邊小村莊的一間小屋內,我再一次感到自己離海真的是這麼近。腦中浮上一個很浪漫的句子——枕著濤聲入眠。怎樣的意境!想著揚就在隔壁,我和他之間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牆,心裏便覺得踏實和親切,他在想些什麼呢?會想到我嗎?他給我的感覺竟然像已經熟識多年的老朋友。不可能啊,我們今天才剛剛認識。哎呀,我是不是有點喜歡他了?滿腦子亂七八糟的想法,不知何時才沉沉地睡去。夜裏,偶爾被海風喚醒,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但很快又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淩晨四點,鬧鍾響了。我爬起來,加了件外套走出門來,揚竟然已經站在院子中。老板娘正在絮絮地給他講著去鴿子窩的路線,看見我出來,又轉過來問我昨晚睡得可好。真是一個和善的人。我和揚拿了相機便走出門來。寬闊的沿海大道上隻有我們兩個人,海風嗚嗚地吹,沒有路燈。除了天上濃密的繁星和遠處一閃一閃的交通燈,一切都是黑的。盡管老板娘說過本地治安很好。我還是下意識地往揚身邊靠了靠。要是我一個人,這會兒還真不敢出來。那一刻,我真慶幸半路“撿”了這樣一個遊伴。

快到鴿子窩時,人漸漸多了,都是來看日出的人。我們買了門票進去,占據到一個極不錯的位置,耐心等待朝陽從海中“出浴”。鴿子窩,與著名的位於北戴河的東山一隅的鷹角亭相距十數米,在亭的右前方,一塊巨大礁石突起海中,延伸到近岸邊緣,色澤微黃,姿態雄勁,景色壯麗。因這海中礁石年久風化,石縫很多,棲息著不少鴿子,朝出夕歸,熱鬧異常,“鴿子窩”之名便由此而來。漲潮時,鴿子窩的石腳經受著雪浪捶擊,發出轟鳴巨響,浪花四濺。這比號稱“壯觀天下無”的錢塘江潮,又有幾分遜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