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再訪斯梯福茲家(3 / 3)

因為我們在那兒坐得太久,抑或因為斯梯福茲執意要保持他已擁有的優勢,我不得而知;反正她離開後,我們在餐室裏待了不過五分鍾。“她在彈豎琴呢,”斯梯福茲在餐室門口輕聲說道,“這三年來,我相信,除了我母親,還沒人聽她彈過。”他怪怪地微笑著說道,但那笑容又即刻消失了。於是,我們走進了那間房,發現她獨自待在那裏。

“別起來!”斯梯福茲說道(可她已經起身了),“我親愛的蘿莎,別起來!發發慈悲,給我們唱一支愛爾蘭歌吧。”

“你喜歡愛爾蘭歌嗎?”

“喜歡極了!”斯梯福茲說道,“勝過一切其他的。雛菊在這兒,他也自靈魂中就喜歡音樂呢。給我們唱支愛爾蘭歌吧,蘿莎!讓我像往常那樣坐下聽。”

他沒有觸到她,也沒觸到她坐的椅子,他隻不過在豎琴邊坐下。她在豎琴旁站了一小會兒,樣子怪怪的;她用右手做了一係列的彈琴動作,卻不讓弦有響聲。終於,她坐下,一下把琴朝身邊一拉,就彈唱起來。

我不知道,在她的彈唱中有種什麼東西,竟使得那首歌成為我一生聽過的或想象得出的最不平凡的歌。那首歌似乎包含著某種可怕的東西;仿佛那首歌不是寫出或譜出的,而是從她心底的情感深處並發出來的;她低婉的歌聲多多少少表現了她的情感,當琴住歌停時,她的情感仿佛縮成了一團。當她又倚在琴旁,用右手拔弄琴卻不讓弦發出聲時,我呆住了。

又過了一分鍾,下麵談到的事把我從那迷惘恍惚中喚醒——斯梯福茲曾離開座位,走到她身邊,愉快地摟住她說道:“嘿,蘿莎,將來我們會非常相愛!”她打他,像野貓一樣粗暴地把他推開,然後衝出了房間。

“蘿莎怎麼了?”斯梯福茲夫人進來說道。

“她當了一小會兒的天使,母親,”斯梯福茲說道,“所以,依照那循環的規律,她又走向另一個極端了。”

“你應該小心點,別招惹他,詹姆斯。她的脾氣已經很壞了,記住,別逗她了。”

蘿莎沒再回屋裏,直到我去斯梯福茲房裏道晚安時,也沒人再提到過她。那時,他問我可曾見過像這樣又凶又讓人捉摸不透的小東西。

我表示出我當時能表示出的驚訝,並問他能否猜出她究竟為什麼這麼突然大發脾氣。

“哦,天知道,”斯梯福茲說道,“隨你怎麼想——或許毫無原因呢!我對你說過,她把每樣東西,連同她自己,都拿來磨,磨得很鋒利。她是一種帶刃的東西,得小心對付。它永遠是危險的。晚安!”

“晚安!”我說道,“我親愛的斯提福茲!明早在你醒來之前我就離開了。再見吧!”

他不願放我走開。他站在那裏,就像他在我房間時那樣伸開兩隻胳臂,一隻手搭在我一側肩頭上。

“雛菊,”他微微笑著說道,“由於這名字不是由你的教父或教母給你起的,隻是我最喜歡用來叫你用的——我希望,我真希望,我真心希望,你能把這名字給我!”

“哈,這有什麼不能呢。”我說道。

“雛菊,一旦發生什麼事使我們隔絕了,你應該想我最好的一麵,大孩子。嘿,讓咱們說好。萬一環境一旦把我們分開了,想我最好的一麵!”

“在我眼裏,斯梯福茲,你沒有最好的一麵,”我說道,“也沒有最壞的一麵。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整個被我愛慕和敬重。”

盡管隻是模糊的思想,但我仍一度冤枉過他,所以我心底好悔好恨。我的話到了嘴邊,想把那些想法和盤托出。倘若不是想到這樣我就勢必出賣愛妮絲的友誼,倘若不是我還沒想好如何才能避免上述危害,我一定等不及他說“上帝保佑你,雛菊,再見”之前,就全說出來了。我猶豫著,終未說出來。於是我們握手,然後分別了。

我黎明起床,盡可能悄悄穿好衣,再朝他房裏看。他睡得很香,還是像我在學校時常見的那樣安安逸逸躺著,頭枕在臂上。

時光及時而來,又迅速離去。那時,我看到他竟睡得深沉不受半點驚擾,我有些驚奇了。他像我在學校時常見的那樣繼續睡著——讓我再想想那時的他吧;於是,在這靜寂時分,我離開了他。

哦,上帝饒恕你,斯梯福茲!永遠也不再觸碰那隻在愛情和友情上都消極的手了。永遠也不,永遠也不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