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尾聲(1 / 3)

拈花一笑

禪宗裏有個著名的典故,說一次法會上,佛祖釋迦牟尼拈起一朵花,卻不說話。大家都不知其意,麵麵相覷,唯有摩訶迦葉破顏一笑。佛祖當即宣布:佛法傳給摩訶迦葉。這就是“拈花一笑”的由來。佛祖所傳的其實是一種祥和、寧靜、安閑、美妙的心境。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一種至高境界。

“為著追求光和熱,將身子撲向燈火,終於死在燈下,或者浸在油中,飛蛾是值得讚美的。在最後的一瞬間它得到光,也得到熱了。我懷念上古的誇父,他追趕日影,渴死在暘穀。為著追求光和熱,人寧願舍棄自己的生命。生命是可愛的。但寒冷的、寂寞的生,卻不如轟轟烈烈的死。

沒有了光和熱,這人間不是會成為黑暗的寒冷世界麼?

倘使有一雙翅膀,我甘願做人間的飛蛾。我要飛向火熱的日球。讓我在眼前一陣光、身內一陣熱的當兒,失去知覺,而化作一陣煙,一撮灰。”

曾經有一天,為醫院拍專題片的導演潘引來,在飯桌上朗誦巴金先生的這首散文詩。他聲情並茂,淚盈眼眶,他告訴我,運城市中心醫院是他至今見過的最人性化的醫院,柴瑞霽是他見過的少有的院長。

“我動用了自己全部的技術來做這件事,因為我在拍攝中,一次次被院長感動。”他說。

那一刻,我回想大半年的采訪,覺得院長就像巴金先生筆下的飛蛾。

我曾經問院長:“下一步有什麼打算?”

院長輕輕地說:“放下。”

“竹徑有時風為掃,柴門無事日常關。’這是我想追求的境界。”

“榮譽,成績,讚揚,名聲,都會成為生命之累。”那一刻,院長站在門診部樓頂,目光掠過皚皚鹽湖,凝望暮靄下的中條山。昔日的關公家廟、關公祖塋,如今遊人如織,車水馬龍,千年的寧靜已被打破,讓人敬畏的神秘感消失殆盡。世事永遠被喧鬧主宰,被功利驅使,被一切的物質所左右。深深的跪拜裏,有幾人是為曾經的忠、義、仁、勇所感動?繚繞的香煙裏,有多少是對千古武聖的虔誠敬畏?一年又一年的祭祀裏,萬千朝拜者祈福、祈財、祈壽、祈官、祈命運、祈前程、祈所有看得見抓得住的物質享受,有無在追求“東方之神”的義薄雲天氣貫長虹的精神?

夕陽下的鳳凰城沐浴著一層金色,繁榮,和諧,歌舞升平。

樓頂上的院長柴瑞霽沐浴著一層金色,沉靜,篤定,淡然從容。

你是誰?你是社會賦予的符號,兒子,丈夫,學生,老師,校長,院長,共產黨員,勞動模範,建設功臣,等等,“小我”而已。那麼,你生命的本質是什麼?他一次次問自己。

無意中讀到他一組文字,準確地說是:詩,與往日讀到的他的中醫藥學論文大相徑庭,靈動的文字,脫俗的思維,奇異的感受,讓我歎為觀止,繼而深思。

他曾經采擷回一束芍藥,靜靜地看,體味,感悟。隨即記錄下自己的瞬間感受,連續五天。題目叫《子夜觀花》。

2009年4月23日子夜

柔和的燈光下,凝神覺察夜幕下采擷的一束花。

含苞待放的花束中,有一朵剛剛綻放。

花瓣卷曲外伸,根部白中兼粉,梢部粉中有白,粉白之間調和得如此自然,循序以往的思維習慣,仍然繼續花色的反複察觀,突然有一種新的發現,原本的粉白花色之間,沒有了明顯的色澤界限,而且變幻得朦朧不堪。

刹那間,我竟然失去以往的顏色概念。

許久,空曠的腦海裏浮出一絲從未有過的體驗。

所謂的界限,多是人為的非自然界定,這種界定更多的讓人失去人原本的覺察。

4月24日淩晨1點

麵對花的呈現,究竟是花瓣重要?

花蕊重要?

葉子算不算重要?

誰能分得清楚?

分清楚的時候,那還是花嗎?

4月25日晨起

花瓣外展狀地耷拉下滑,花邊微微地向上向內包卷,花蕊上布滿了金黃色的花粉,不時地在曲卷的花瓣中點灑。

此時的花瓣絢麗不再,卻盛載著花粉不間斷地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