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在行駛,車窗外霧蒙蒙的,一層細小的水珠貼伏在玻璃窗上。
在凸鏡似的水珠後,消逝過一個個綠球。這都是成片的樹林。陽光正在飛速探索著它的肢腕,吞噬水珠。
出了城市,車軌兩側總有一排排樹林。
樹上站著飛鳥,讓我有種想踩著樹尖飛翔的衝動。
“離霧島還有幾站?”車廂裏的黃發男孩兒推開帶有玻璃窗的門,露齒微笑。
我發現他有點兒怪,一直在盯著我看。
“嗯,我看看……還有十二站。”我盯著乘車表,告訴他。
“那是個廢站,早就不停車了。”胖先生盯著車外,懶懶地說。
“你很像一個人!”黃發男孩兒衝我眨著眼,露出牙齒,打著響哨回到車廂。
我撓撓頭發。
“小流氓,”胖先生費勁地將脖子轉向我,也吹了一聲,“不過在二十年前,這口哨很流行。你爸爸吹得很棒,他說是跟那個在霧島守站的孩子學來的。”
“我從未聽爸爸說過,”我瞪大眼睛,“這種調子我可學不會,剛才那男孩兒真有兩下子。”
“他確實吹得很棒。”胖先生又吹了兩聲,但像被掐斷脖子的鴨子在嘎嘎。
我將裝著食物和水的書包,掛到乘務員休息室的牆壁上。接杯熱水,放上兩枚金銀花。也學著爸爸平時的樣子,慢慢呷起茶水來。
“給我也來一杯!”胖先生的皮鞋在我腳邊晃來晃去,望著車外,對我說。
“加糖嗎?”我特意帶了冰糖。
他轉身看了我一眼。
他眼中在笑。一定在取笑我,取笑我替爸爸當乘務員!
我準備把冰糖藏起來。
“你爸爸怎麼樣?”胖先生把胡子都浸在茶水裏,將腦袋抻出車窗。依舊盯著窗外飛閃而過的樹林。
他的眼睛很好玩兒。眼皮很厚,眼珠兒有點黃,隨著窗外的景物轉來轉去。
“很好,”我晃著雙腿,“也許前麵車廂有個家夥,正在往外吐痰。”
我頭上挨了一巴掌,胖先生把茶都倒進了垃圾桶裏。
“爸爸跟我說的!他說曾經有人將痰吐在了你的臉上,和工作餐裏。”
“小子,一會兒就開飯了,請你別說些惡心事兒。我記得有一次,你爸爸正將鼻子抻出窗外,因為剛下了一場雨,他想聞聞清香味兒。可正好有一個雞蛋皮貼在了他的鼻子上。”
“很好玩兒!”我捂著肚子。
“這可不是什麼好玩兒的事,是我們的工作。”胖先生捏著肥胖的手指頭。
“什麼時候檢票!”一想到能馬上工作,我就激動得手心冒汗。
“我先去問問工作計劃。”胖先生晃著屁股,擠出了休息室。
“有沒有暈車藥,我頭痛!”玻璃窗上,抻出一個長滿雀斑的臉。
我蹺起屁股,看到車廂裏那幾個女孩兒正一起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