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地男孩子和上海男孩子就是不一樣,血性足,見不得不平事。
幾個月前,他就被人打傷過一次,被朋友扶了回來。
他叫門的時候她隻當他是喝醉了,聲音含含糊糊的。開了門才嚇一跳,衣服、牛仔褲上,都是斑斑的血跡。臉上,都是傷。
她扶他躺下,端來水和酒精棉,細心地幫他消毒,上創可貼。
她問他感覺怎樣,他說頭暈,想吐。她擔心他得了腦震蕩。不停地用熱水絞了毛巾幫他敷在後腦勺上。
他終於睡著了。
她一邊燒水,一邊問他的朋友怎麼回事。他的朋友是個上海男孩,留了一頭長發。
那天晚上他下了班,他們一起去飯館吃夜宵。飯館裏還有一桌客人,都留了長發,台上堆滿了啤酒瓶。男孩就盯著他們多看了幾眼。
“你過來,你看什麼看?”那桌客人大概是喝多了,招手叫他過去。男孩就過去了。
“看你丫的就不順眼!”
西渡在帳台付費,聽見了,就回了一句,“看你怎麼了?生了臉不是讓人看的?”
那桌三個人高馬大的,聞聲抄了啤酒瓶就衝了過來。
一場混戰。
男孩子隻知道楞在一邊。混亂中,西渡大喊,“快打110報警!”然後,一個啤酒瓶砸向他的後腦勺,他晃了晃,就軟軟躺到了地上。
根據男孩的描述,西渡是躺在地上,抱了頭,被他們好一番拳打腳踢的。
“那你報警了嗎?”靈子問男孩。
“沒有。”
“你是上海人,你為什麼不報警?”
那家小飯館,靈子以前跟西渡去過好幾次,知道黃豆骨頭湯很好喝,也知道帳台上就有一隻投幣電話。
“要是我打電話了,他們不是會打我嗎?”
靈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他說他嚇壞了,她或許還可以原諒他。他居然……
靈子憤怒地指著他,“不管怎麼說,禍是你惹上的。你是不是男人?”
她拚了命推他,一直把他推出門,“你給我走,我沒有你這個朋友!”
門,關上了。淚,也流了下來。
她那麼愛,那麼愛的西渡,有著修長手指、會在琴弦上飛舞的西渡,會唱很深情很不羈的歌的西渡,怎麼可以這樣被人欺侮?
她的淚,止也止不住。
那一晚,她守著他,第一次沒有回家。
一個晚上,她燒了七壺水。
手浸在熱水裏燙腫了,她都不覺得。
今年是西渡的本命年,雖然她為他戴上了天珠,他還是要遭劫!
她隻希望,他不會得腦震蕩。
快上班的時候,她叫醒他。喂他喝了大半杯可樂。他喝下去了,她叫他起來繞床走一圈,他走得搖搖晃晃。他說他頭暈,不過沒有吐出來。
她放心了。
那幾天,一下班她就往西渡那兒趕,為他煮老鴨湯、燉皮蛋瘦肉粥。
那幾天也是他最安靜的時候。她開門,就可以看見他躺在床上,眼巴巴地看著她。她不許他看電視,也不許他看書,怕他累著。他就乖乖地看著天花板。
“你看見這天花板了嗎,你說象什麼?”
她坐在床邊,和他一起抬頭看天花板,“唔,象什麼呢?”
天花板上原本是糊了紙的,可是有些剝落了。
“象你的臉。從這邊看,你在對我發火,你說為什麼去打架?從那邊看,你在笑,你笑得好甜。我不喜歡從這邊看,我喜歡看那邊。”
有時他就是一個孩子。她忍不住輕輕摟住他。
現在他去了哪裏?會不會出什麼事了?車禍?還是又打架了?
她真的擔心。
6
人總是祈望健康的。但是被愛衝昏頭腦的時候例外。
那個時候有非常強烈的占有欲,對著這個也許一天前還不認識的人,你會產生很多很多要求。希望他可以永遠陪著你、希望他可以時時刻刻想著你,希望他需要你就象你需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