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辰軒轉動著手電,照射著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忽然,他停住了。在牆上,掛著一幅照片。這樣的照片,鍾辰軒甚至隻在博物館或者是收藏家那裏見過實物。那是一幅老照片。黑白的老照片。
照片裏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她以那個年代常見的方式,略有些做作地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一束玫瑰花。她有修長的腿,豐滿的胸膛,身材是玲瓏有致的。鍾辰軒把手電慢慢地向上移去,看到那女人圓圓的發卷,一串串地落在肩頭上,那是民國時期的上海非常流行的一種發式。
當手電的光射到照片上的女人臉上時,鍾辰軒發出了輕微的“啊”的一聲,手電“砰”地一聲落到了地板上。夜裏靜得可怕,這“砰”的一聲,簡直跟爆炸聲無異。鍾辰軒呆了好幾秒鍾,才慢慢地俯下身,把手電撿了起來,對準了牆上的照片。
那是安瑤的臉。至少,是個跟安瑤一模一樣的女人的臉。同樣的鵝蛋臉,尖尖的下巴,同樣的嫵媚的鳳眼,同樣的豐滿的嘴唇。隻是照片上的女人的眉毛,修成了又細又彎的形狀,而安瑤的眉毛,則是這兩年流行的略顯雜亂的向兩側斜掃的較粗些的眉形。
鍾辰軒的目光停留在照片右下方。那裏題著一句詞。
“人麵桃花相映紅”。還有兩個小字,“安然。”蓋著一個鮮紅的篆字小印,鍾辰軒皺著眉頭看了半天。後一個字,應該是個“之”字,但前一個蝌蚪字,他卻認不出來了。他正想再看看,突然,他的眼光被照片下方一張供桌上放著的東西吸引住了。
供桌上放著幾個木製的盤子,盤子裏有一些早已腐爛得不成樣子的果子。還有一個青瓷的花瓶,裏麵插著一束幹花。鍾辰軒依稀分辨得出,那束幹花原來應該是一束玫瑰。而且,是一束大紅色的玫瑰。
在花瓶和木盤之間,有一盞油燈。銅製的燈座,因為年代久遠,燈座上鏽跡斑斑。這盞燈模樣有些奇怪,普通的油燈頂部都是平的,這盞油燈卻像是一個碗一樣。盛油的碗裏,自然也早已沒有油了,隻是有些黑黑的汙跡,大概是當年殘留下來的油跡。
鍾辰軒覺得有些奇怪。這間屋子裏的東西雖然古舊,但都是相當精美的。隻有這盞油燈,就像是那個年代的普通人家裏用的一樣。這間屋子的主人——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鍾辰軒不由得朝那張掛在牆上的照片瞟了一樣,一定是個奢華而風雅的女人。那時候流行的,應該是“洋貨”,漂亮華麗的水晶燈,而不是這樣一盞銅製的油燈。
鍾辰軒在衣袋裏摸了摸,摸出了一個打火機。他不抽煙,平時也不會帶打火機,但今天因為算是來“探險”的,所以順便帶上了。他按了一按,火機燃起了小小的一團火苗,他把火機慢慢地湊近了那盞油燈。
他的手指接觸到油燈上的那個油碗時,突然有種奇怪的發冷的感覺,好像是一股冷風自身後灌了進來。那油碗給他的感覺也很奇怪,冰冷的,堅硬的,但卻絕不是銅。這種觸感,他在今天白天的時候,似乎也曾經感覺過。他還來不及思索,程啟思的聲音在他身後不遠處,冷冷地響了起來:“你在這裏做什麼?”
鍾辰軒一時間連呼吸都幾乎停止了。他手裏的火機,“啪”地一聲落到了地板上。他有些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到程啟思正站在門口。程啟思並沒有拿手電,隻是用手機屏幕在照亮。鍾辰軒記得,程啟思用的手機桌麵跟“海洋”有關,很漂亮,是一種幽幽的藍色。但在這時候,那種幽藍色,在一團漆黑裏,卻是種近於恐怖的顏色,尤其是把程啟思的臉和眼睛也映成了藍幽幽的顏色。
“我……我……”鍾辰軒不知道如何解釋,他沒有想到程啟思會放下不舒服的安瑤,冒這麼大的雨趕回來。他也實在無法解釋,自己怎麼會站在人家家裏上著鎖的閣樓裏來。這跟一個小偷的行徑,並沒有兩樣。
“你是怎麼拿到鑰匙的?我舅舅給你的?在下午發現那具白骨的時候,你已經拿到了鑰匙了,你卻瞞著我?”程啟思的聲音很冷,很清晰,刺著鍾辰軒的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