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啟思重重地說:“難道還是我的錯了?我總不能成天哭喪著臉,祥林嫂一樣見人就說我的苦吧?”他注視著安心,眼裏的神色複雜無比。“你還沒告訴我,任羽為什麼要殺吳老先生,要殺餘恩,要殺安遠,甚至要殺安瑤?”
“這都怪我。”安心低低地說,“都怪我,我不該傍敲側擊地向他打探你的事。我真傻,任羽他當警察都多少年了,我這些小伎倆又怎麼瞞得過他呢?他自然知道我起了疑心,他想到的法子,就是……就是把所有的知情者都給殺掉。第一個,就是那位吳老先生。啟思,你
應該已經知道,他跟你家,淵源很深。你的祖母祖父,便是經他介紹相識的。我還是個小女孩的時候,便認識這位吳伯伯了。我在回國的時候,無依無靠,曾經去投靠過他,他幫過了我很多。我回國後,連個戶籍都沒有,也是吳伯伯幫我的……任羽小時候,我還帶著他去看過吳伯伯。任羽想得實在是太周到,他知道你們要去找吳伯伯。人老多情,如果吳伯伯知道了你是我的兒子,他一定會告訴你我在哪裏的……”
鍾辰軒說:“你帶任羽去吳老先生那裏,是不是見過一個叫洪有才的人?”
安心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對,洪叔是我小時候就認識的。他很喜歡任羽,阿羽阿羽地叫個不停呢。”
程啟思的手,抓住了一塊茶碗的碎片,用力地捏,捏得自己的掌心也鮮血淋漓。安心神情恍惚,沒有注意到,鍾辰軒看到了,但又不敢勸他,程啟思的脾氣他是已經領教過了。程啟思又問:“那餘恩呢?他又知道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他知道什麼。”安心說,“聽任羽說,這位餘醫生是跟吳伯伯來往最密切的人,他們的電話記錄非常多。任羽……他恐怕是抱著寧可殺卻一千不可錯放過一人的想法……在知道了你們要去找餘恩的時候,他就起了殺心了。”
程啟思這一次幾乎是在吼了。“那安瑤呢?安瑤是他最喜歡的人啊!”
安心微微仰起了頭,鍾辰軒看到了兩顆淚珠自她麵頰上滑落了下來,像兩顆珍珠。“都怪我,都怪我……啟思,自從我知道了你是我兒子,我就常常等在警察局門口附近,想偷偷地看你幾眼。我隻是想要看到你,就感覺很幸福了,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老天爺也可憐我,居然讓我能夠再見到你……但是瑤瑤,那孩子,我當年把她扔下了,她又父母雙亡,我一直擔心著她,不知道她會怎麼樣?你畢竟還有人照顧,她隻是一個可憐的孤女。我知道瑤瑤回來了,任羽在跟她交往,我又是高興,又是害怕。但我實在很想見一見瑤瑤,我就偷偷地去了玫瑰園。任羽常常跟我提那個地方……我進去了,園門沒關,我看到有那麼多的紅玫瑰,就跟我在英國的家一樣,我心裏一時非常非常感慨,就走進去了。但我沒想到,瑤瑤會在那個時候出來,會看到了我。我急急忙忙地跑走了……”
鍾辰軒說:“任羽知道安瑤見到了你,所以他也要把安瑤滅口?”
安心卻搖了搖頭。“他確實有過這樣的想法,他當警察當得太久,對所有的可能性都考慮得過於周到。隻要有一絲可能性,他就不會放過。他殺死我弟弟安遠,也是同樣的原因。我這個弟弟,一直不務正業,回國後我也再也沒見過他,但我實在沒想到,中國如此之大,我們卻陰差陽錯地來到了同一個城市……因為任羽調職,他父親也退休了,我們就一起過來了。我有時候想,如果任羽不調職到H市來,是不是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安遠在街上見到了我,他吃驚了,他也跟啟思一樣,以為我早死了。他問我,知不知道我的兒子在哪裏?我一聽,心裏便怦怦地跳。安遠卻說,他要先去見見啟思,看看他的意思,再作答複。畢竟,我在法律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但是,我一直沒有等到他,後來看報紙,才知道安遠死了。我那時候就知道,一定是任羽殺的。因為我把我遇到弟弟的人,告訴了任羽。”
聽到這裏,鍾辰軒的心裏動了一下。看來,安遠臨死時,一定是因為他看到了殺他的人就是安心的兒子,才會露出那樣奇特的表情。任羽還拿走了安遠的皮夾和照片,那張照片,看來就是安心早年的照片了。弟弟有姐姐的照片,是很常見的事。
安心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嘴唇,又繼續說:“不管怎麼說,任羽也是我的兒子,我也隻有忍耐。我總不能去告發他吧?所以,我一再忍耐,一再一再地忍耐,直到……直到瑤瑤的事發生。任羽知道我有一天早上出去了,他也猜到了我是去見瑤瑤。我一再對他說,千萬不要傷害瑤瑤,我就差跪在地上求他了。他也哭了,說,媽,瑤瑤是我除了你之外最喜歡的人,我怎麼會傷害她呢?我聽到這話後,才算是放了心。但是……他看到了瑤瑤跟別的男人在一起。她在跟任羽交往的時候,並沒有完全拒絕別的男人。我……我並不覺得奇怪,我的堂姑姑安然就是這樣的人。瑤瑤就跟她一樣……”
程啟思不可置信地問:“就因為這樣?就因為這樣他就殺了她?”
安心輕輕地說:“就因為這樣。你父親難道不是因為莫須有的事,就砍掉了我一隻手麼?”
她又站了起來,走到了窗前,拉開了窗簾的一角。淡淡的陽光,直窗外射了進來。“啟思,你知道你祖父和祖母的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