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告訴我,我已經突破了第一層境界,即心中有刀!

接下來我該做的就是練刀了。

怎麼練刀呢?我問師傅。

和我一樣去殺豬!隻有熟練了技法後才有可能突破第二層,就是所謂的刀隨心走!師傅說。

雖然我對殺豬這件事沒有多大的興趣,但為了練習刀法,我也隻好忍了。

於是在一個陰霾沉沉,霧靄籠罩的清晨,我提著一把殺豬刀,走進了豬圈,身後跟著柳岸和兩個幫忙的小嘍羅。為了不吵醒大家,我們首先把豬嘴用繩子嚴嚴實實地紮了起來,但捆綁過程中,豬還是受驚般嚎叫不止。當我們把它抬到那張巨大的桌案上時,豬嘴已然被牢牢封死,豬扭動著身軀做著最後的掙紮。柳岸死死地壓著豬的一隻腳,身體跟著豬的掙紮而擺動,他艱難的說,少爺快動手吧!

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在舉刀的一瞬間,我竟然看見豬的眼角有一絲渾濁的眼淚,本來要揮下去的手怎麼也動不了了。柳岸臉色漲紅,幾乎整個身子都壓在了豬身上,他用遊絲般的聲音說,少爺,你在幹什麼?快動手啊!其餘兩個嘍羅也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我。可是,我沒法下手。我對柳岸說,它在流淚,你見過會流淚的豬嗎?

少爺,豬是畜生,即使流淚也不是人啊!柳岸喘著氣說。

柳岸的話驚醒了我,不知哪來的力氣,我停在半空中的手迅速抬高隨即朝豬脖子狠狠揮去,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片刻之後,白光消失,紅光四起。如雨霧狀的豬血頓時紛紛揚揚,灑在我蒼白的臉上。我的刀布滿了鮮血,看上去鮮豔欲滴。我的眼睛穿透血光看見死去的豬流下最後一滴眼淚。

很多年後,我還在回憶這滴眼淚,我覺得這滴豬的眼淚是我和從前的一個告別。它預示著我的從前如同眼淚一樣從我的身邊流走了,不再回來。在這場腥風血雨中,我開始了一個屠夫的生活。

當血霧消失之後,我問柳岸,柳岸它死了嗎?

死了,死得很幹淨!少爺真是好刀法!柳岸拍著死去的豬微笑著說。

你看見它流淚了嗎?我問。

沒有少爺,它已經死了不會流淚了。柳岸心不在焉地說。

是啊!死了流過的淚也幹了。我感歎道。

在他們收拾死豬的時候,我走了,一個人,一把刀,悄悄地離開。

我感覺到以前的翼德已經不在了,換之的是一個粗俗的殺豬之人。我再也不用裝得斯斯文文,再也不用小聲的說話。在我成為土匪並成功地殺死一頭豬後,我的人生向我呈現了另一番景象!

9

從此,我和山寨裏的豬密不可分了,每到殺豬的時候,我都親自操刀。我總能精準地找到豬的大動脈,一刀解決。在豬漸漸變少的那些日子,我的刀法漸漸熟練起來。每當我提著刀走在山寨的各個角落時,總能聽見嘍羅們在背後議論。他們說,張生又來尋豬了,山寨的豬都被他一個人殺完啦!

在這個冬天即將過去的時候,我整日在山寨轉悠,我希望哪個嘍羅又打劫到一頭豬,這樣我又可以一試身手了。於是我四處打聽,可打聽的結果讓我無可奈何。他們告訴我,山寨確實一頭豬也沒了,最近也沒有人下山,不可能再有豬了。聽到這個消息我極為沮喪,我的手隱隱地抖動,刀別在腰上也不安地摩挲,我知道再不找到一頭豬,我就要殺人了。我對柳岸說,幹脆我們下山打劫吧!

柳岸說,少爺是打劫人呢?還是打劫豬?

我說,打劫豬。

柳岸說,少爺想殺豬不用打劫,我有辦法。

什麼辦法?我急忙說。

少爺可以下山給村民免費殺豬,這樣既沒有風險又可以讓少爺練刀。兩全其美。柳岸說。

好辦法,柳岸。我誇獎道。

說走我就走,我對柳岸說,你稟告師傅就說我下山殺豬去了,過段日子就回來。

少爺,不帶上我嗎?柳岸問。

不用了柳岸,我殺豬你又幫不了忙,你就在山寨等我吧!我說。

就這樣,我隻身一人,一把殺豬刀就下山了。

下山的路蜿蜒盤旋,我走在峰回路轉的黃土路上,憧憬著一個屠夫的未來。

到達山下的時候,我仰望山頂的黑風寨,我發現黑風寨已經成為一座與我無關的城堡,我看見黑龍戰旗在冬季的深處獵獵飄揚。我轉過身,朝著黑風寨的前方,漸行漸遠。

我走在蕭條的大道上,腰裏別著一把醒目的殺豬刀,看上去像一個年輕有為的刀客。路上偶遇行人紛紛對我避而遠之,他們用防備的眼神看著我,生怕我把他們劫了一樣。我對他們說,我不是土匪,我隻是個殺豬的。可他們不聽我的解釋,仍然不敢靠近我。

走了幾裏,在行人漸多的時候,他們終於放鬆警惕,有一個老頭靠近我,問,你真的不是黑風山的土匪?

我說,那當然,我是個殺豬的。邊說我還邊拍了拍別在腰間的那把殺豬刀,向來人亮明身份。

不錯,果然是個殺豬的,可你太年輕了,會殺豬嗎?老頭問。

老伯,我殺豬那可是出了名的,我還給土匪殺過豬呢。我說。

還,還給土匪殺過豬?老頭微微顫抖地說。

我怎麼會騙你,我殺豬從來不用第二刀,一刀就解決。我熱情洋溢的說仿佛在招攬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