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不見,長成大人了!”柳石麵帶微笑打量童娟,“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是你19歲的生日。”

“柳石老師,您的記性真好!”

柳石將她介紹給王主任:“童娟,這是王主任。”

童娟熱情地同王主任握手:“王主任,您好!”

王主任望著卸了妝的童娟。

她那明澈的眼睛閃著甜甜的波光,嘴角掛著誠摯的笑意,她的皮膚嫩白,胸脯隆起,曲線優美,周身散發青春迫人的氣息。

王主任問:“童娟,你願意回澳門執行一次特別任務嗎?”

童娟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馮隊長都告訴我了,我願意。”

“你這次回澳門,要麵對日本特務機關,可能還有澳門黑社會,處境將十分嚴峻,你作好思想準備了嗎?”

童娟堅定地答道:“我已作了充分的思想準備。”

“還問你一個關於個人方麵的問題,也請你如實回答。”王主任認真地說:

“在你現在的生活中,有沒有一個牽掛你的人?”

童娟粲然一笑:“您是指我有沒有男朋友?沒有!我們宣傳隊整天忙著演出、排練,剩下的時間隻夠吃飯、洗澡、洗衣,然後上床睡覺,哪有時間考慮個人問題。”她看了看馮隊長,“在宣傳隊,我聽從馮隊長的指揮;被借調以後,我完全由你們安排!”

王主任領著童娟來到營地打靶場,教她學習手槍射擊。王主任問她打過手槍沒有?童娟說打過,王主任以為她打的是演戲用的道具槍,童娟說,是真槍,隻不過把子彈頭取掉了,把彈殼裏的炸藥換成了鎂粉。童娟走到放手槍的台子邊,從幾種手槍中取出一支,對王主任說:

“我用的就是這種手槍,瓦爾特PPK型。”

王主任對童娟能準確說出手槍的銘牌感到高興,還想考考她:“瓦爾特PPK型手槍有什麼特點?”

童娟毫不含糊地說:“瓦爾特PPK手槍是半自動的,槍柄裏的彈匣裏有七發子彈,隻要把滑動裝置推回去就能開槍了。由於槍身不大,而且可以用手動控製,女性用起來比較方便。”

王主任想不到童娟還有點槍械知識,問是誰教的,童娟說是柳石老師。王主任寄予厚望地對童娟說,老柳對你很器重,這次又是他親自點將,我想你一定會珍視他對你的信任。童娟嚴肅地回答,這次回澳門,我不會讓您和柳石老師失望!王主任聽了很高興,開始教童娟進行實彈射擊。

童娟彎下腰,兩腿分開,雙手舉槍,然後問:“王主任,這個姿勢對嗎?”

“基本正確,再調整一下,”王主任糾正童娟的姿勢,“行了。先打三發子彈,一、二、三,擊發!”

童娟鉤動扳機,三發子彈打在標靶上一個人形的肩膀上。

“打得不錯!”王主任看到童娟初次射擊就把子彈打到了“人”身上,表示讚許。

“不行。要打中心髒!”童娟自己並不滿意。

“再打三發子彈,”王主任喊口令:“一、二、三,擊發!”

童娟又鉤扳機,三發子彈打在標靶上人形的胸部。

“大有進步!”王主任麵露喜色。

童娟在換彈匣時,問王主任:“我的搭檔嶽劍忠的槍打得怎麼樣?”

“在我見到的所有會打槍人當中,沒有誰能超過他。”

“這麼厲害?”

“簡直是百發百中。”

“我怎麼還沒有見到他?”

“他去聯係保險櫃去了。”

“要保險櫃幹什麼?”童娟感到很奇怪。

王主任說:“想讓你複習一下家傳的技藝,這次去澳門可能用得著的。”

童娟思索片刻,點點頭,理解了其中的含意。

一台笨重的保險櫃立在房屋中央。柳石和基地供應科吳科長在談話。吳課長說,你的那個宣傳隊員要是能打開這個保險櫃,裏麵的財物統統送給你們!柳石說,你這個供應科長說話算數?吳科長回答,說一不二。並說:“保險櫃有二級、一級和特級幾個等級。二級、一級都讓人望而卻步,何況這個保險櫃是特級。一個黃毛丫頭怎麼打得開?”

“要是這個黃毛丫頭身懷‘三寸絕技’呢?”柳石說。

“三寸絕技是什麼意思?”吳科長一頭霧水。

柳石解釋道:“用來打開保險櫃的萬能鑰匙約有三寸長,因而稱為三寸絕技。”

這時,王主任帶著童娟走進來。

童娟跟柳石、吳科長打招呼後,雙膝跪地,耳朵緊貼在保險櫃的鋼門上,一隻手握住門把手,一隻手轉動圓碼盤,全神貫注地聽著,過了片刻,她從口袋裏拿出一把瑞士軍刀,這是她在濠江中學讀書時姨媽送的,她將一根三寸長的金屬杆附在刀柄上,將小金屬杆從刀柄上拉出,又將它插進鎖孔,朝四周慢慢轉動……突然,她緊鎖的眉頭揚開了,直起身子,對吳科長說:“吳科長,保險櫃可以打開了。”

吳科長半信半疑地上前一步,去拉保險櫃厚重的鋼門,果然開了!

柳石、王主任禁不住鼓起掌來。

朱忱正在給華務課的特務布置工作。他說,汪樹平死了,遊擊隊一定會派人來接替他,所以,我們必須張網以待,滴水不漏地把好澳門的各個關卡,特別是澳門關閘,不放過任何一個可疑的人。

吳友章問:“課長,我們隊的任務是……?”

“繼續在夜呣斜巷‘守株待兔’。”朱忱命令道,“不放過任何可疑的人,發現一個抓一個!”

“是!”吳友章俯首聽命。

朱忱指示,其他的隊都到澳門的各個關卡督促檢查,不許玩忽職守!他隨時會到關卡巡視各個隊的工作情況……柳石向嶽劍忠、童娟交代了這次去澳門的任務以後,又談到二人去澳門的身份。童娟的身份是祁先發的遠房侄女,獲知叔叔不幸被害,請了一位私家偵探回澳門調查案情,為舅舅昭雪。嶽劍忠的身份,就是這個私家偵探。

王主任從檔案袋裏拿出嶽劍忠當私家偵探的證件——上海市警察局局長蘇成德簽發的特許證,把它交給嶽劍忠。

嶽劍忠看了看證件,說:“這個證件是真的,但我的名字是後來填上去的。”

柳石跟王主任對了個眼神,讚賞地說:“嶽劍忠,你的眼力真不差呀,看來王主任推舉你到澳門去當偵探,真是選對人了!”

王主任說,上個月,一位中年人在日軍的襲擊中被打死了,我們在清理戰場時發現了這個空白特許證和其他一些沒有填寫名字的證件,猜想這個死者生前幹過販賣證件的營生。認為這些空白證件可能對我們有用,就保存起來了。

嶽劍忠問,到了澳門在哪裏落腳?童娟主動提出在她的姨媽家。她說,我姨媽住在十月初五街,住房比較寬敞,正好可以作為我們的落腳點。王主任認為這個主意不錯。

王主任提醒嶽劍忠,你是上海的私家偵探,要熟悉上海的基本情況。嶽劍忠說,我雖在南京上學,但我舅舅住在上海,我常到那裏去玩,對上海的情況比較熟悉。

柳石在嶽劍忠、童娟同王主任談話時,一直在沉思。他心裏很明白,這兩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將要執行的任務是十分艱巨的,荊棘載途,險象環生,可能要流血,還可能有犧牲,說不定,這次的濠江之行,是一條不歸路……但柳石沒有把自己的憂慮說出來,他囑咐兩位年輕人:“澳門雖未被日軍占領,但日本特務、漢奸走狗在那裏橫行霸道,抗日力量活動困難,你倆將要執行的任務是十分艱巨的,一定要多加小心。嶽劍忠從未去過澳門,人生地不熟;童娟在澳門土生土長,要跟嶽劍忠配合好。”

童娟領會了他的意思,真心實意而又韻味深長地說:“柳石老師,在人生的舞台上,有主角,也有配角,既然‘導演’安排我當配角,我一定會演好這個角色,全力配合主角完成任務,請您放心。”

“阿娟,你的這話很富有哲理呀!有你跟嶽劍忠同行,我放心。”

柳石深邃的眼睛裏包含希冀,但仍有一絲愁悒。

嶽劍忠、童娟走在鄉間的泥濘路上。

他倆終於走上了歧關車路,並且搭乘了一輛長途汽車。

長途汽車在澳門關閘邊停住,旅客陸續下車,接受葡軍軍官的檢查。

華務課的特務又重複檢查一遍。

朱忱這時來到關閘巡視,對一名商人左看右看覺得不順眼,雖然這個商人已經通過了檢查,朱忱仍然把他叫住:“等等,你是幹什麼的?”

“長官,我都說了兩遍了:我是做生意的。”

“在哪裏做生意?”

“在廣州。”

“不到鄉下去?”

“我隻在城裏做生意。”

“來澳門幹什麼?”

“看望一個親戚。”

朱忱細小的眼睛裏射出陰冷的亮光,對那個商人說:“這麼說來,你是從廣州直接搭車來澳門,中間沒有到鄉下去?也沒有跟遊擊隊做生意?”

“是的,長官,我好久沒有到鄉下去了,怎麼會跟遊擊隊做生意呢!”

朱忱大喝一聲:“把皮鞋脫下來!”

那個商人冷不防嚇了一跳,連忙脫下一隻皮鞋,交給朱忱。

朱忱拿起一根鋼絲,從這隻皮鞋的鞋底花紋之間和鞋底與鞋幫的夾縫裏挑出了黃泥,質問道:“你說沒有到鄉下去,這黃泥巴是從哪裏來的?”

這個商人語塞:“這……這……”

“你竟敢撒謊!分明是私通遊擊隊!”

這個商人大呼“冤枉”,連鞋子也不穿,本能地逃開。

朱忱命令道:“給我站住!”

這個商人繼續逃跑。

朱忱舉起手槍,當場將其射殺。

旅客們驚恐萬狀。

朱忱惡毒地說:“大家聽好了:誰敢私通遊擊隊,這就是下場!”

坐在車廂內等待檢查的童娟目睹這一幕,下意識地抬了抬自己的腳。她常在遊擊區的土路上行走,今天離開營地時又走了一段泥濘地,鞋底花紋的間隙裏嵌滿泥土。

她瞧瞧嶽劍忠的鞋底,同樣塞滿黃泥。

華務課的特務仿效朱忱,逐一檢查旅客的鞋子,凡是沾有黃泥的,都被關進關閘旁的小屋。

童娟不安地望著嶽劍忠。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