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倫警長將吳友章打發走,返回資料室時,嶽劍忠正好看完祁先發死因的法醫學鑒定書和現場勘查報告。

他對麥克倫說:“警長先生,兩份刑事文書我都看完了,而且做了摘錄。”

“嶽先生的工作效率很高。您什麼時候去犯罪現場?”

“現在就去。”

“這麼急?”

嶽劍忠以行家的口吻說:“偵破凶殺案的最佳時機是案發後的兩周內。我已經‘遲到了’,得抓緊時間去現場。”

麥克倫點點頭:“幹我們這一行就是要雷厲風行。”

嶽劍忠問麥克倫,到犯罪現場需不需要辦什麼手續?麥克倫說不必要,他給祁先發生前的房東寫了一張便條,對嶽劍忠說,房東陳太看到條子,會給你打開房門。

嶽劍忠收下條子,謝過麥克倫警長,離開治安警察廳,回到十月初五街童娟姨媽家,去拿可能對這次破案十分重要的現場物證——由夏長勝搜集、劉錦轉交的玻璃碎片。

童娟見嶽劍忠回來了,高興地說:“大偵探,事情辦完了?”

“還沒有開始呢!”

嶽劍忠從旅行包裏取出用手帕包著的那些玻璃碎片,轉身欲走。

“哎,你到哪裏去?”

“我到你‘發叔’被殺害的現場去。”

“帶我去怎麼樣?”

“你是‘委托人’,最好不要去。”

“我這‘委托人’是假的。”

“但是要假戲真做,不要讓人家看出破綻。”

“帶我去嘛,”童娟像小孩般拉著嶽劍忠的手,搖擺著身子說,“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去過這種地方!”

嶽劍忠看到她童心未泯、純真無邪的神情,頓生憐愛之意,便說:“好吧,跟我走!”

童娟的眼睛瞪得滾圓:“真的?!”

“隻帶你去這一次!”

“好,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嶽劍忠、童娟來到天神巷祁先發生前的租住屋,將麥克倫警長寫的條子交給房東陳太,陳太看過條子,領他倆上到二樓,用鑰匙打開房門,讓二人進入凶殺案現場。

現場還保持發案時的原樣,隻是祁先發的遺體已移至殯儀館。

嶽劍忠用放大鏡仔細照看了房門、櫃子門,正如治安警察廳現場勘查報告所表述的,凶嫌沒有留下指紋;因發案後人們一擁而入,也未能提取有價值的鞋印。看來,要偵破這起凶殺案,隻能從這包玻璃碎片入手了。

嶽劍忠戴著手套打開手帕,拾起這些玻璃碎片,小心翼翼地做“拚圖遊戲”,居然拚出了一隻茶杯,而且它的形狀、大小跟房間裏另外一隻玻璃杯十分相似。

童娟驚訝地問嶽劍忠:“大偵探,這些玻璃碎片是哪裏來的?為什麼拚成的杯子跟發叔家裏的杯子這麼相像?”

當嶽劍忠把玻璃碎片的來曆告訴童娟後,她不假思索地說:“如果這些碎片是在這間屋子裏撿到的,那麼用碎片拚成的杯子跟那隻好杯子相像就不奇怪了,因為它們都是發叔家裏的。”

嶽劍忠問:“那麼這些玻璃碎片是怎麼造成的呢?”

童娟噘起嘴巴:“這種‘小兒科’的問題還能難倒我?”

“你說說看。”

“發叔遇害的時候,有過反抗,同凶手推搡,這隻玻璃杯跌落在地,摔成了碎片。”

“兩人真的有過推搡?憑什麼可以證明?”

童娟擰著雙眉,緊閉嘴唇,思緒像一隻海燕悠悠飛翔。

“有門了!”她興奮得滿臉通紅,“可以去問房東陳太,如果樓上發生拉扯推搡,玻璃杯落地摔碎,她會聽到聲響。”

“哎呀阿娟,你真行啊!”嶽劍忠讚許道。

他倆於是下樓去見陳太,嶽劍忠問:“陳太,在發現祁先生遇害之前,您聽到樓上有沒有什麼響動?”

陳太想了一下,說:“有響聲。”

“響了幾次?”

“兩次。”

“什麼樣的響聲?”

“一次是沉悶的響聲,一次是清脆的響聲。”

“您沒有上樓去看看?”

“當時我要趕到學校去接孫子放學,沒有上樓。”

嶽劍忠又問:“陳太,事情已過去幾天了,您還記得這麼清楚?”

陳太答道:“祁先生是個文質彬彬的人,在樓板上走路都很輕,從來不吵鬧我們,所以我對這次樓上發出的兩次響聲印象特別深刻。”

嶽劍忠又說:“陳太,我們上樓去了,讓樓板發出兩次響聲,您仔細聽聽,跟那天的響聲比較一下。”

“行。”陳太滿口答應。

兩人上樓後,童娟向嶽劍忠:“大偵探,你想變什麼把戲?”

嶽劍忠答道:“既然陳太在樓下聽到了響聲,那麼樓上的人必定有相應的動作——也就是你說的兩人有過推搡。”

“你想再現這些動作?”

“對。”嶽劍忠將那隻完好的玻璃杯放在茶幾上,自己站在茶幾邊,對童娟說:“阿娟,請你幫幫忙。”

“幫什麼忙?”

“用力推我一下。”

童娟愣著沒有動手。

嶽劍忠催促道:“推呀!”

童娟真的用勁推嶽劍忠,嶽劍忠身體失去平衡,撞倒茶幾,發出沉悶的響聲,玻璃杯跟著滑落在地被打碎,發出清脆的響聲。

陳太聞聲上樓來說:“剛才我在樓下聽到的兩次響聲,跟那天的響聲完全一樣。”

童娟高興地問:“陳太,怎麼一樣法?”

陳太毫不含糊地說:“第一次響聲很沉悶,第二次響聲很清脆。”

童娟眉毛一挑,跟嶽劍忠交換了一下眼色,走過去拉著陳太的手說:“陳太,謝謝您!”

嶽劍忠也向陳太道謝,並說:“陳太,您還得想想,祁先生出事之前有哪些人找過他?您覺得有什麼不對頭的事情?”

“好,我想想,回頭告訴你們。”陳太爽快地答應道。

陳太走後,童娟洋洋得意地對嶽劍忠說:“大偵探,我說發叔遇害時兩人有過推搡,玻璃杯落地摔碎,這下該證明了吧?”

“完全正確!”嶽劍忠滿意地望著童娟。“但是,阿娟,你能根據兩人推搡摔碎玻璃杯,以及祁先發是被掐死的,描述當時的發案過程嗎?”

“那我還沒有這個本事!”

“隻差幾步了,你再想想。”

“我想不出來。大偵探,請你告訴我吧!”

嶽劍忠於是將發案過程進行了“還原”:

發案那天,一個認識祁先發的人上樓敲門去找他,祁先發聽出是熟人的聲音,開門讓他進屋,用玻璃杯給他倒了一杯茶;這個人接過玻璃杯,順手將它放在茶幾上,向祁先發索要油庫坐標,祁先發不給,這個人凶相畢露,去掐祁先發的脖子。推搡中,茶幾被撞倒,發出沉悶的響聲。放在茶幾上的玻璃杯跟著滑落在地被打碎,發出清脆的響聲。祁先發被掐死後,凶手打開鐵皮櫃,劫取油庫坐標,然後清理現場,將玻璃杯碎片堆在牆角,揚長而去。

嶽劍忠告訴童娟,將發案現場“複原”以後,就可以利用夏長勝搜集、劉錦轉交的玻璃碎片,偵破這起凶殺案。

嶽劍忠用放大鏡仔細查看這些玻璃碎片。

“大偵探,你在玻璃碎片上尋找什麼?”童娟好奇地問。

嶽劍忠專心致誌工作,沒有答理。

童娟突然說道:“你是在找指紋嗎?”

“什麼?你說什麼?”嶽劍忠驚奇地回過頭來,像看到陌生人那樣盯著童娟,“指紋?你怎麼知道這個詞?”

童娟若無其事地說:“你的旅行包裏不是有一本《刑事偵查學》嗎?我在家裏閑著沒事幹,看了那本書,學到這個詞;而且知道你剛才要我推你,把茶杯摔破,是做偵查實驗。”

“哎呀阿娟,你可真了不得!”嶽劍忠微嗔地說,“你竟敢乘我不在的時候,動我的旅行包!”

“這有什麼了不起?”童娟又噘起嘴巴,“你不是說你是大哥哥、我是小妹妹嗎?小妹妹動動大哥哥的東西,這再平常不過了!”

“算你狠!”

嶽劍忠搖搖頭,又去查看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