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娟凝神靜氣地看著嶽劍忠工作。
嶽劍忠終於擱下放大鏡,籲了一口氣。
“找到指紋嗎?”童娟充滿好奇地問。
嶽劍忠認為童娟“孺子可教”,一邊用膠紙從玻璃碎片上提取指紋,一邊對她說:“找到了四枚指紋。從發案時祁先發遞送茶杯和凶嫌接過茶杯的情況看,這些指紋中既有祁先發自己的,也有凶嫌留下的,如果排除了祁先發的指紋,那麼剩下的就是凶嫌的指紋。”
童娟脫口而出:“找到指紋的主人,就找到了凶手!”
嶽劍忠又一次驚異地看著她:“阿娟,你的悟性真好,看來是當偵查員的料。”
“完成這次任務,回到遊擊隊,把我調到你們那裏去怎麼樣?”
“非常歡迎,但我作不了主。”
“我去找柳石老師。”
“那是後話,眼下我們要抓緊工作。”嶽劍忠收拾東西,準備離開現場,“阿娟,你該回家了,我要去治安警察廳。”
童娟順從地表示馬上回去,並說:“我回到家想繼續看你的那本《刑事偵查學》,可以嗎?”
嶽劍忠眼睛裏流露出愛意:“小妹妹看大哥哥的書,有什麼不可以!”
嶽劍忠回到治安警察廳,向麥克倫警長報告勘查現場情況,提到從玻璃碎片上提取了四枚指紋,其中可能有凶嫌的。麥克倫問玻璃碎片是從哪裏找到的?嶽劍忠沒有講發案當天夏長勝搜集玻璃碎片的事,隻說是在牆角找到的。麥克倫責怪凶殺組探員勘查現場不細致,漏掉了玻璃碎片。嶽劍忠給他們打圓場,說玻璃碎片散落在櫃子下麵,不容易被發現。
“嶽先生,“麥克倫主動問道,“您需要我們提供什麼幫助?”
“我需要死者祁先發的十指紋,我想在法醫驗屍時你們已經捺印了。”
“有,那是現成的。”
麥克倫抓起桌上的電話,讓凶殺組派人送過來。
少頃,一位女探員走進麥克倫的辦公室。當她看見嶽劍忠時,驚奇得全身怔住,半晌說不出話。
還是嶽劍忠先開口:“宋春燕,你不是要去重慶嗎?怎麼到澳門來了?”
名叫宋春燕的女探員二十四五歲,端莊大方,體態柔美,一對漆黑的眼睛流露出熱情的火焰。
“劍忠,你好,你怎麼到澳門來了?”宋春燕伸出白淨的嫩手,將嶽劍忠結實有力的手緊緊握住。
這一幕讓麥克倫警長頗感意外:“怎麼?你們倆認識?”
宋春燕對麥克倫說:“姑父,嶽劍忠是我就讀南京中央政法大學偵查係的學兄,品學兼優,人又英俊,是許多女同學心中的偶像!”
宋春燕告訴嶽劍忠,畢業後本來要去重慶,正好姑父麥克倫當上了澳門治安警察廳警探部警長,警察廳這時又在招收警員,接到姑媽的信,就到澳門來了。
嶽劍忠說,戰亂粉碎了我研究中國刑事偵查學的夢想,當上了私家偵探。這次來澳門,是受人委托偵辦祁先發被殺案。
“那太好了!”宋春燕歡喜雀躍,“這起凶殺案一點眉目都沒有,姑父限期要我們破案,大家正在著急,聽說上海來了個私家偵探,想不到是你!”
麥克倫問:“春燕,祁先發的十指紋拿來了嗎?”
“拿來了。”宋春燕打開檔案袋,從中抽出一張卡片。
值班員進來向麥克倫警長報告,筷子基發生凶殺案。麥克倫當即叫來凶殺組組長,指示他帶領探員們出現場,宋春燕也跟著去了。
凶殺組出去後,麥克倫對嶽劍忠說:“嶽先生,您可是真人不露相呀!若不是春燕介紹,我哪裏知道您畢業於中國警政的最高學府中央政法大學,還是該校的高材生!”
“那是過去的事了。”嶽劍忠淡然一笑。
“嶽先生,您看,舊案未破,新案又發,凶殺組忙得不可開交,”麥克倫心裏打著小算盤,“常言道,能者多勞,祁先發案就有勞您負責偵辦,春燕隨時提供幫助,讓凶殺組騰出力量破現發案件,您看可否?”
嶽劍忠本來就打定主意獨自破案,壓根兒沒有指望治安警察廳全麵介入,現在有個宋春燕提供幫助已經很不錯了,幹脆利落答道:“警長先生,我聽從您的安排。”
“那太感謝嶽先生了!”麥克倫忙站起來跟嶽劍忠握手,隨即把祁先發的十指紋卡片交給他。
嶽劍忠返回天神巷祁先發被殺現場。
他把祁先發的十指紋同玻璃碎片杯上提取的指紋逐一進行比對,正如預料的那樣,其中兩枚指紋是祁先發的,不言而喻,另兩枚指紋是凶嫌留下的。
嶽劍忠當下的任務,就是根據這兩枚指紋尋找它的主人!
他於是再次訪問房東陳太。
陳太對他說:“嶽先生,您跟我出的兩個題目,我都想過了。第一個題目,祁先生出事之前,我見到找過他的人有兩個:一個是中學生秀蘭,她是祁先生的女友阿梅的女兒,她是來給祁先生送食品的;一個是夏長勝,他是祁先生多年的老友,他來的時候沒有見到祁先生。第二個題目,我覺得不對頭的事情,就是我聽到的那兩次響聲。響聲發出之前,我在睡午覺,不知道有沒有人找祁先生。響聲發出之後,我又急著到學校去接孫子放學,沒有上樓去看。現在想來,在我睡覺的時候,一定有人上樓去找過祁先生,這個人跟那兩次響聲很可能有關係。”
“陳太,您提供的情況很重要。”嶽劍忠感激地說,“祁先生的女友阿梅叫什麼名字?住在哪裏?”
“阿梅叫陶梅。她住在營地街33號。”
嶽劍忠謝過陳太,前往營地街。
陶梅身段勻稱,舉止嫻靜,臉龐清秀。
“阿梅女士,在您遭遇不幸的時候打擾您,是為了了解祁先生的有關情況。”嶽劍忠禮貌地說。
陶梅的聲音細膩溫柔:“我雖是祁先生的女友,但分別多年,直到他回到澳門才經常見麵,所以對他這些年的情況並不了解。”
“祁先生是什麼時候回澳門的?”
“香港淪陷之後就回來了。”
“祁先生回澳門後一直住在天神巷嗎?”
“不。他最初住在火船頭街,後來搬到沙梨頭,最後才住進天神巷。”
“祁先生為什麼頻繁搬家?是為了躲避日本特務嗎?”
“不全是。”
“那還有什麼原因?”
陶梅欲言又止:“這是祁先生家裏的事。家醜不可外揚,還是不說吧!”
嶽劍忠誠懇地說:“阿梅女士,您應該說。您說的情況越詳細,對破案越有幫助。隻有破了案,抓到凶手,祁先生在九泉之下才能安息。”
阿梅於是抖出祁先發的“家醜”。
祁先發在澳門的唯一親人是他的外甥,但這個外甥很不爭氣,染上了抽大煙的惡習,三天兩頭找舅舅借錢,借了又不還,祁先發十分惱火,隻得頻頻搬家,像躲避瘟疫一樣躲避這個外甥。
談話間,陶梅的女兒秀蘭放學回家,她在嶽劍忠的啟發下,也提供了一個情況。秀蘭最後一次去天神巷給祁先發送食物時,覺得後麵有人跟蹤她,雖然那個人戴著墨鏡,但秀蘭認為,那個人很像新貴大哥。
嶽劍忠問:“新貴大哥是誰?”
陶梅說是祁先發的外甥汪新貴。
“汪新貴在哪裏工作?”嶽劍忠又問。
“在瑞貞賭場。”陶梅答道。
“汪新貴有沒有固定住所?”
“沒有。他媽媽——也就是祁先生的姐姐留下的房屋,被他賣掉,買大煙抽了。”
“汪新貴現住哪裏?”
“租住台山磚瓦平房區42號。”
從陶梅家裏出來,嶽劍忠已將汪新貴列為1號嫌疑對象,著手開展調查甄別。甄別的方法並不複雜:提取汪新貴的指紋,跟玻璃碎片上的另兩枚指紋進行比對。
如何提取汪新貴的指紋?嶽劍忠想了個既簡單又可靠的辦法,但它需要得到宋春燕的幫助。
他打電話將宋春燕約到祁先發被殺現場,實地重演跌落的玻璃杯,介紹了案件偵辦進展和將汪新貴列為1號嫌疑對象的理由。
宋春燕對學兄“獨具慧眼的偵查藝術”表示了由衷的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