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1 / 3)

布穀、布穀一

還沒見布穀鳥的影子,那悅耳、婉轉的啼鳴便傳來了。不一會,布穀鳥便從藍藍的天空飛過來。

這時,大魯扛著犁,趕著老黃牛,慢悠悠地從村裏走出來。老黃牛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慢慢走著,不時地伸出舌頭舔卷著路邊青草。

不知怎麼,大魯突然心血來潮,想要學學這耕地的技術。

已經三天了,他被這老黃牛拖得兩胯疼痛。看別人耕地,那麼輕巧,那麼自如。一樣的工具,到自己的手上卻是那麼笨重,那麼別扭。現在他才真正感到這種農活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自從公社開大會以來,他雖然名義是大隊主任,但村裏的大小會議,他卻無權參加了。不論生產事還是革命事,都被劉富貴一元化代替了。好在張書記就喜歡這種“二百一五”幹部,因此劉富貴在村裏就狐假虎威,亂搞一氣。大魯從村裏的一切事務中解脫出來,卻感到一身輕快。

他和鄉親們坐在一塊的時候多了,生產勞動參加得多了。

鄉親們對他說話也坦率自然得多了。他漸漸地感到:現在,他的一切行為都實在了。

到了地裏,他把老黃牛套好,扶著犁慢慢地走。看著犁鏵泛起的泥土,他感到無限的喜悅和欣慰。這是他回鄉多少年來,在這幾天才嚐到的一種精神享受。

天空藍的透明,遠處的山坡上披著綠裝,在綠茵中點綴著簇簇白色、黃色、粉紅色的小花。山坳那邊有一群白羊,像白玉臥在山腰,一個牧童揚著嗓子在學唱京劇。

“抒豪情,立壯誌,氣衝霄漢——”

大魯扶著犁杖,揚揚鞭。他也真想唱幾聲。

然而,沒有多大的工夫,老黃牛就不聽他的使喚了。喊“得得”時,它竟往“來來”的方向擺,喊“來來”時,它又往“得得”方向走來。犁鏵深一下淺一下,犁壟歪歪扭扭的。

他狠狠抽了宦幾鞭。老黃牛不僅不規規矩矩,而且更調皮開了。它不時地搖著頭,彎回頭來瞪他幾眼。

沒一會,它便掙斷脖子上的一根細繩子。頭一低,屁股一撅,撒開四蹄,一溜煙跑了。

“喔——”大魯喊了一聲,牛不僅不聽,反而跑得更快。

它跑出地邊,跑上大路,又跑下河灘中,啃著青翠嫩草。大魯氣急敗壞地跑了過來,在相距還有五六步遠,牛又抬頭往前走。而且不時地回頭看他幾眼。

大魯小心的放慢了腳步,但牛也放慢了腳步。還低頭舔卷著青草。他往前走走,牛也往前走走。他走得快,牛也走得快,他們之間總相隔著一段距離。大魯氣得沒法——快不得,又慢不得。牛也好像專門氣他,既不走遠,又悠然自得地啃著青草不肯留步。

“唉!”他無奈的一屁股坐下來喘氣。

東溪河水嘩嘩地從他身邊流過。幾隻青蛙鼓著大眼睛,偷偷地從大石縫中探出頭來向他窺視。大魯拾起一塊石頭,使勁地向它們扔去。“咕!”幾隻青蛙縮回了腦袋,有幾隻卻一下跳到水中,藏到水底石縫中。

大魯正沒奈何時,突然聽見有人喊他,他轉臉一望,隻見蘇二豹老漢從對麵山坡上急步走了下來。他來到大魯身邊,氣呼呼地責備他道:“這是怎麼搞的,活活的人,怎叫死巴牛跑了。你睡著了嗎?”

他弋呼呼地瞪著大魯,大魯紅了臉,站了起來喃喃道:

“二叔,我追也追不上。”

他低低地,幾乎是從嗓子裏擠出了一句話。蘇二豹老漢見他紅著臉站著,緩和了一下口氣說道:“嘿,真危險,要不是掙斷扣膀繩,讓牛拉著犁跑,犁鏵還不把牛腿給鏟斷才怪。”

“喔,真玄啦。”大魯一聽這麼說,頓時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蘇二豹稍站了一會,轉身慢慢朝老黃牛走去。老黃牛見蘇二豹這位老主人,抬頭朝他搖了搖耳朵,又低頭安閑地伸長舌頭舔卷著青草。蘇二豹走到牛旁邊,在牛背上撫摸了幾把,才伸手抓住牛的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