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2 / 3)

“老東西,再調皮搗亂,看我打斷你的腿。”

大魯走過來,要接韁繩,蘇二豹說:“走吧,我給你送去。”

他們拉著牛,慢慢來到地裏。蘇二豹替大魯把牛套好,趕著它耕了兩回,才在地頭停下,對大魯說:“牛和騾馬不同,不能性急。誰能一口吃個胖子呢。”

大魯仔細看了看蘇二豹耕過的地。一壟一壟均均勻勻的。

這幾犁地更比襯出他剛才耕過地,高低不平,犁限寬窄不均。

蘇二豹把鞭杆插在地上,坐在堰邊。

他從口袋裏取出他的旱煙袋,裝起煙,劃著火,吸了起來。兩口濃煙,使他痛痛快快地咳嗽了一陣。

他看看大魯,見他尷尬的那窘意,說:別看這當農民,沒有兩下真本領還不行,就這耕地來說,可還有大講究了。剛人社第三年春上大旱,別人耕過的地,一粒籽也沒上來,我耕過的全苗全價。為什麼?在這春旱時,耕深了,太陽一照全幹了。一粒籽能種多深?最多二三寸就行了。種穀,才敢種一指至二指深,深了就上不來了。如果把籽種在耕深了的土裏,等於放在幹土中了。還能出芽嗎?耕得淺一些上麵的土幹了,下麵的土還有墒,種時把幹土犁開,種子恰恰放在濕土上,那它還有個不出芽嗎?

“今年又是天旱,深淺可得掌握好。”

他講了許多農業上的具體技術和操作方法,扶犁耕地,搖簍下籽,時令墒情,莊稼倒茬換籽,卻也有許多學問。

“吃顆稂食可不是容易的,從種到收要費多少心血。現在他們喊叫革命搞好了,生產會自然而然地上去。嘿,放他娘的狗屁,搞反革命的,人家也沒有餓著肚子。”

他又吸了口煙,瞅了大魯一眼。

“今年的年景可不好,麥子都快幹死了。”

大魯向地旁的一塊麥田望去。果然,麥子已經發黃、根部一節,已呈現出白色。地裏裂著許多小縫,螞蟻在小縫中出來進去。

他沒有作聲,回頭望著眼前這位憨厚、樸質的老農民。他的手上老繭幹裂的像鬆樹皮,臉上有著皺紋。

他仿佛今天才認識這位老農民似的,從心底對蘇二豹產生了一種真誠的敬意。

“二叔,你看我——”

他虔誠地望著蘇二豹的臉,聲音有些沙啞,真的,他激動得要把心裏話傾訴出來,但一時又不知說什麼好。

他低下了頭,不知把自己的眼光放在何處。蘇二豹明白了大魯的意思,咧開大嘴朗朗地笑起了。

“我說大魯,別說你回鄉幾年,我種莊稼一輩子了,也不敢打保票。”

他倆聊了一陣,看看天色不早了,蘇二豹把旱煙袋裝在衣袋裏,站起來對他熱情地說:“好好幹吧,你們青年人,有前途。我們這一把老頭說不定哪天就人土了。”

他拍拍身上的土,走了。大魯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心裏蕩漾著一股複雜的感情。

他恨自己,暗暗地責備自己,雖然身居農村,卻木是一個合格的農民。現在連這原始的工具都使用不了,還談什麼將來駕馭現代化機械,實現自己建設美好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的理想。真是可笑,荒唐!

布穀,布穀——

布穀鳥不停地啼叫聲,叫喚著。大魯抬頭望了一下,一隻布穀鳥一邊飛,一邊叫。當它隱沒在林子裏了,聲音還遠遠地傳了過來。

一這種鳥,它生怕人們忘記耕種,誤了一年的收成,而時刻在提醒人們。最後,它嘴出血了,嗓子幹啞了,它還在拚命呼喚那悅耳、婉轉的聲音,像琴弦一樣,震蕩著莊稼人的心田,使他們勤快地扛起了犁,走到地裏。

太陽高高地掛在正中了。大魯卸了牛,慢慢趕著往回走。

到了河邊,那嫩綠的青草,又饞得牛低下頭,伸出長長的舌頭舔卷。大魯也不追趕它,任它悠閑地吃。他把鞭杆插在河中,蹲在石頭上,雙手掬起清清的水,痛快地喝了一口,洗了洗手,又抹了把臉,一股清涼、舒坦、爽快的感覺頓時傳遍了全身,解除了一上午的疲累乏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