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科舉考試時代,也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洪武三十年,朝廷又開始了一輪科舉考試,本來一切都很順利,可是,到了發榜這天,就亂了。原來這次發榜,高中之人全部都是南方舉子,北方舉子一個也沒有。恰好本次主考官也是南方人,於是,北方舉子們認為主考官有作弊嫌疑。舉子們紛紛來到吏部,要求吏部對這次科舉給個合理解釋。當時聚集在首都南京城的南北舉子們,因為這件事也是橫眉立目,打架鬥毆不斷。這件事情,很快就傳到朱元璋耳朵裏。

朱元璋找來主考官劉三吾,這是一個正直的官員。事實上,北方舉子沒有上榜,並不是劉三吾搗鬼,而是南方舉子的答卷確實比北方舉子答得好。朱元璋心裏也清楚劉三吾沒有錯,但是,為了平息這件事,就讓劉三吾在榜上寫上幾個北方舉子,可這個劉三吾卻是個死腦筋,總是認為他沒錯,北方舉子就是不如南方舉子,拒絕執行皇帝的命令。朱元璋很生氣,二話沒說,把劉三吾和其他幾個考官撤了職。另派一批人去重新審核試卷。結果,這次派去的人,也是一群死腦筋,看過卷子後,仍然認為還是南方舉子好,堅持劉三吾的觀點。朱元璋更來氣了,指責官員們這是互相包庇,一起蒙蔽自己,盛怒之下,把這些官員們革職下獄,嚴加拷問,結果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到後來這些官員甚至跟十多年前胡惟庸案件扯在一起,全部問斬。

後來,朱元璋親自擔任主考官,重新組織了一次考試,這次考試的結果,出人意料,與前次的結果截然相反,高中之人全部都是北方舉子,南方舉子一個也沒有。事情鬧成一鍋粥,朱元璋跟大臣們較勁,他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為了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朱元璋規定,從此以後,南方跟北方分卷考試,最後按照南方60%、北方40%的標準取士。

明代鄉試、會試頭場考八股文。當然,能否考中,主要取決於八股文的優劣了。八股文即用八個排偶組成的文章,分為破題、承題、起講、入手、起股、中股、後股、束股等組成部分。題目一律用《四書》、《五經》中的原文,回答時隻能依照題義闡述其中的義理,內容必須以程朱學派的注釋為準,措辭要用古人語氣,即所謂代聖賢立言。格式也很死,結構有一定規範,字數有一定限製,句法還要求必為對偶。

朱熹曾經為四書注疏,他的這些想法很適合統治者的需要,用來壓抑麻痹天下學子。明朝科舉的八股文就是要求考生的答卷必須符合朱熹的意思。在固定的思維、固定的模式下,學子們要完成決定他們命運的文章。這種方式選出的人才很多都是"書呆子"。明朝學者宋濂形容經過八股選出來的人才:"與之交談,兩目瞪然視,舌木強不能對。"明末清初著名學者顧炎武憤慨地說:"八股盛而《六經》微,十八房興而二十一史廢。"又說:"愚以為八股之害,甚於焚書。"士人為了掙得功名,皓首窮經,揣摩聖賢的言行和時文的筆墨。到了後來,連經書也不讀了,隻"記其可以出題之篇,及此數十題之文而已"(顧炎武《日知錄·擬題》)。清代徐大椿有譏刺士人的《道情》說:"讀書人,最不齊。爛時文,爛如泥。國家本為求生計,誰知道變作了欺人技。三句承題,兩句破題,擺尾搖頭,便道是聖門高弟。可知道,《三通》、《四史》是何等文章,宋皇、漢祖是哪一朝皇帝?案頭放高頭講章,店裏買新科利器。讀得來肩背高低,口角噓唏。甘蔗渣兒,嚼了又嚼,有何滋味?辜負光陰,白白昏迷一世。就教他騙得高官,也是百姓、朝廷的晦氣。"幾句話,鮮明形象地刻畫了當時讀書人的可笑與酸腐,道出了八股文對人的傷害。

每件事情都有它的兩麵性,八股文也並不是一無是處,它還是有一定用處的,比如吳敬梓在他的《儒林外史》中曾經寫道:"八股文若做得好,隨你做什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都是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因為八股文有固定格式,所以寫八股文的時候,隻要有內容寫,依照固定格式,直接向裏麵填詞就可以了,對於初寫文章的人來說,八股文也倒是能夠作為一個文體寫作的基礎課程來講。黎錦熙《國語運動史綱》說:"明初八股文漸盛,這卻在文壇上放一異彩,本是說理的古體散文,乃能與駢體詩賦合流,能融入詩詞的麗語,能襲來戲曲的神情,實為最高稀有的文體。"在有明三百年中,八股文名家輩出,如王鏊、錢福、唐順之、歸有光、金聲、章世純、羅萬藻、陳際泰,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洪武三年(1370年)八月,新王朝的第一次科舉開始了。在全國各直隸、省舉行鄉試,洪武四年二月,在南京舉行首科會試,錄取貢士120名。連同各省的舉人,立即予以授官。這正是明太祖意欲改變過去元朝官員素質低下的情況,最終實現"中外文臣皆由科舉而進"目標的第一步。與此同時,太祖也對敢於反抗,拒絕參加科舉,不與朝廷合作的文人采取嚴厲的鎮壓。總之,太祖給士人安排了惟一的一條路:就是參加科舉,反對的一律殺無赦。一場科舉定乾坤,使士人除了為明王朝效力外別無他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