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欲既有道教的理論基礎,又得到了政治上的認可,還可以用來交換權力財富,於是風氣蔓延,從宮廷到官府,而至民間,舉朝上下,爭談穢事。春藥、房中術在上可以求取功名,次下也可以發財致富,一時間成了社會上的主流時尚。人們樂此不疲地尋找、淘弄春藥、房中術。陶仲文之後其他的如應天府丞朱隆禧、都禦史盛端明、布政司參議顧可學等,皆以進方藥而得飛黃騰達。禦史萬安"初因年老病陽痿,得門生禦史倪進賢秘方,洗之複起,世所傳為洗禦史是也",靠敬獻這個秘方,此人居然一度爬到內閣首輔的位置。

萬曆初,抗倭名將譚綸"受其術於仲文,時尚為庶僚,行之而驗,又以授張江陵相",結果一躍而為大司馬。不過他的秘方不太到家,"譚行之二十年,一夕禦妓女而敗,自揣不起,遺囑江陵慎之"。據說,另一位聲名更為卓著的戚繼光也曾幹過同樣的事,然戚繼光搞來的春藥比譚綸的更猛,"藥雖奇驗,終以熱發,(張居正)至嚴冬不能戴貂帽。百官冬月雖承命賜暖耳,無一人敢禦。"連張居正這樣的政治家在欲望上都顯得無比貪婪,就不用說其他一班隨波逐流的政府官員了。正所謂"蓋陶之術,前後授受三十年間,一時聖君哲相,俱墮其彀中"。

對那個縱欲時代,李文在其《中國文人的活法》一書中這樣寫道:"要是能通過時光隧道,回到萬曆年間,那時的北京也好,南京也好,乃至大小城市,妓院娼館,充斥市廛,神女孌童,誘色賣身,媚藥秘方,大行其道,淫具褻器,公開買賣。而在街市集鎮,茶樓酒肆,那些禦女之道,房中之術,淫穢文字,春宮圖畫,更是堂而皇之地大明大擺。因此,實際上全社會對於淫蕩,已到了毫不以為羞恥的田地。"世情生活中,人們大膽地去追求人性欲望,甚至這種追求有時是歪曲的。這種前所未有的做法,既有責於上層統治者的荒淫無道,同時也要歸根於人們的思想束縛在逐漸地放鬆。

明朝,與漢、唐一樣,是中國曆史上性觀念較為開放的朝代,比宋、元時期寬鬆多了。但是,雖然明朝的帝王大多荒淫無度,但對民間的男女關係控製則從緊,庶人娶妾也是不許的,嘉靖三十一年有例,"至於庶人,必年四十以上無子,方許奏選一妾。"如果敢偷偷納妾,則要受皮肉之苦,要被痛抽四十大鞭:"民年四十以上無子者,方聽娶妾,違者笞四十。"規定為規定,法律為法律,這些規定與法律幾乎是任何作用都起不了。

明朝萬曆年間,鑒於普通人家蓄養奴婢現象出現較多,民風日下,左都禦史吳時來申明律例六條,其中第一條是,"庶人之家不許存養奴婢",但是,這條規則對普遍男子是行不通的。

在《聊齋誌異》一書中,作者蒲鬆齡給讀者描述這樣一個"書癡",他叫郎玉柱,嗜書如命,"家苦貧,無物不鬻,惟父藏書,一卷不忍置"。"晝夜研讀,無間寒暑"。然而都三十多歲了,還沒有老婆。有人勸他找個媳婦,他說:""書中自有顏如玉",我何憂無美妻乎?"其精誠所至,"絕代之姝"顏如玉真出現,並與他一齊睡覺。"枕席間親愛備至,而不知為人",用白話來說,就是兩人親愛非常,卻不懂得進行性交。如此過了許久,郎一夜謂女曰:"凡人男女同居則生子;今與卿居久,何不然也?"女笑曰:"君日讀書,妾固謂無益。今即夫婦一章,尚未了悟,枕席二字有工夫。"郎驚問:"何工夫?"女笑不言。少間潛迎就之。也就是說,顏如玉教導郎玉柱如何性交。郎樂極曰:"我不意夫婦之樂,有不可言傳者。"於是逢人就說,聽了的沒有不暗笑的。

人的生理欲望是無法克製的,同時,這種欲望帶來的各弊端也是不可避免的。算是壓抑千年的一次覺醒吧!一些人,為了滿足欲望,多麼嚴厲的清規戒律都不顧了。

5.生理欲望大爆發

自此為始,西門慶過去睡了來,就告婦人說:"李瓶兒怎的生得白淨,身軟如棉花,好風月,又善飲。俺兩個帳子裏放著果盒,看牌飲酒,常玩耍半夜不睡。"又向袖中取出一個物件兒來,遞與金蓮瞧,道:"此是他老公公內府畫出來的,俺兩個點著燈,看著上麵行事。"--《金瓶梅》第十三回

"性"這個字,不論是在古代還是在現代都是一個很敏感的字眼。但是,無論人們懷著什麼樣的觀點看待這個問題,卻是不能不談的。尤其,欣賞《金瓶梅》這部書,其中,涉及到性方麵的,不僅僅是人們狹隘的表麵看到的荒淫,更多的應該是它內部或者是背後所反映的問題。

欲望的追求永無止境,正常生理需求跟畸形心理界限清晰而又寬泛。《金瓶梅》裏麵的潘金蓮、李瓶兒、龐春梅她們跟西門慶之間,既有事實上的夫妻關係,又在生理需求上有無法割舍情懷,同時,他們之間的生理欲望在貪得無厭中變形,造成了心理上的扭曲發展。

潘金蓮、春梅與陳敬濟三個人在西門慶死後,放縱的淫欲無以複加,致使三個人先後被趕出來。潘金蓮被武鬆殺死,她因為淫欲而殺死武大,又以淫欲趕出西門府被殺,算是一個終結吧!春梅則是個近似主子的丫頭,先被西門慶收用,後跟潘金蓮一起偷情陳敬濟,幸而後嫁周守備,做了兩年奶奶,但是,最後,仍然是因為淫欲過度,死在男人肚皮上;整部書的男主角西門慶也是死在過度淫欲上。幾乎每個人的死,無不跟性欲有關,並且作者所寫的他們又是那麼荒淫無度。達到這樣的結果,已經不是正常生理需求,而是到了一個變態心理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