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渾身顫抖著,輕聲輕聲地問我:“你……真的喜歡我嗎?”
我說:“真的。”
她又說:“那你就這樣和我在一起,永遠不變卦,好不好?”
我的鼻子一顫,木木地說:“不變卦。”
“我就害怕找到一個不守信用的男孩,多年以後,如果我被他拋棄了,我會死的。”
我緊緊抱住了她。一邊用手撫摸她那毫無光澤的頭發,一邊說:“你太……純真了,任何男孩都不會那樣對待你的。”
“我們出去看月亮吧。我早就幻想過,假如有一天我找了男朋友,一定天天和他在一起看月亮。
月亮掛在天上,涼涼的。
我抱著梅林仰著頭把月亮觀望。她的神情很專注,我卻三心二意地愣神。
從此,梅林晚上常常和我坐在一起看月亮了,不論是圓是缺。
梅林的臉上漸漸現出了健康的潤澤,雙眸也有了光彩。她常常偎在我的懷裏,對著月亮構想我們結婚的時候做一扇怎樣的月亮窗和一扇怎樣的月亮門。
漫長的一個月過去了。梅林許多天沒有來,尹戈也一直不曾露麵,我想梅林肯定是死了,心中充滿酸楚。
一天晚上,彭珞來了,告訴我說她次日去廣州。我正和她說著話,猛然聽到有人蹦蹦跳跳地向我的房裏走來。是梅林的聲音。
我慌亂地把彭珞推到另一間屋裏去,然後打開門,把梅林迎接。
梅林沒死,她笑嘻嘻地跑進來,張口就說:“東哥,你看我變沒變樣子?”
“紋眉了。”
“漂亮嗎?”
“漂亮極了。”
“那你吻我!”
我向另一間屋子瞟了瞟,捧起梅林的下頦,吻了她一下。
那晚,梅林在我的房子裏待了兩個小時左右。彭珞在另一間屋子屏聲斂氣,沒有弄出一點聲響。那間屋子沒有電暖氣,很冷,並且彭珞穿得又薄。
我就在自己的戀人跟前,和另一個女孩恩愛纏綿,直到夜深人靜。
送梅林回家的時候,我忽然想我真有些對不起彭珞。
快到梅林家門口了,她停下來,說:“東哥,你快回去吧。”
“梅林……再見。”
她笑了笑,轉身走了。走出幾步她又停下慢慢地返回來,在月下對我說:“東哥,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唉,算了。”
我拉住她:“你說嘛!”
她愣愣地望著我,突然問:“剛才躲在你另一間室子裏的那個人是誰?”
我呆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梅林不再說什麼,低下頭匆匆回家了。
……從那天起,梅林再沒有找過我。一個星期後,我在街上遇到尹戈,他說:“梅林死了。”
我聽後,淚水嘩嘩淌下來。
抬頭看天,月亮不在,天藍藍的。
第一個吻
月光朦朧。呼吸可聞。她終又垂下長長的眼睫。就在那一瞬間,鬼使神差,我一把摟過她,向那微微閉合的唇間吻去……
葦薔
我這裏說的不是媽媽的吻。
……那年我23歲,經人介紹我認識了一位19歲的女孩。比起今天的同齡人來,當時我們實在單純幼稚得有點發傻。
我們就傻裏傻氣地戀愛了,戀得羞羞答答,偷偷摸摸。壓馬路,要等到天黑下來且離開一定距離。看電影,要看晚場且跑到偏僻的影院;連手兒也不敢碰。
這樣戀了四個月。
那是早春3月,天氣還冷得很。我參加一個會,住在市交際處。那會在本溪開,卻要到北京結束。第二天一早就要去北京了,晚上她來為我送行。
我們來到中心公園,在一株鬆樹下站住。白天剛剛落了一場雪,公園裏一片銀白,朦朧的月光下,宛若童話世界。
我靠在鬆樹上,她站在我身邊,保持著一定距離。都局促得很,連句得體的情話也說不出,常常是我笨拙地說出一句話,她羞澀地回上一聲,便又冷場。常常地冷場,便看對方一眼。
目光相遇,又都慌慌地把目光移開,去看天上的月,去看地下的雪,去看月光下朦朦朧朧的雪的世界。
“明天,我就要去北京了。”我說。是沒有別的合適話才說,其實這話我至少說過三遍了。
她看看我,沒吱聲。
“要半個月才能回來。”我又說。還是沒吱聲。
“我有點兒不願意去。”
她開口了:“你不是說,你是第一次去北京嗎?”
我點點頭。她仰起臉望著我,我也看著她,目光裏都含著疑惑的傻氣。這一次她沒有避開目光,我也沒有避開。朦朧的月光透過樹枝灑在她那微微揚起的臉上,我似乎才發現,那張臉實在的生動——一雙丹鳳眼泛著好奇的神采,左眉梢一顆豆粒大的美人痣頗有幾分調皮的韻味,那雙並沒有塗一點兒口紅的唇很乖巧地微微閉合著,勾出一道彎彎的弧線,透著動人的單純和稚氣……月光朦朧。呼吸可聞。她終又垂下長長的眼睫。就在那一瞬間,鬼使神差,我一把摟過她,向那微微閉合的唇間吻去……天!兩顆充滿稚氣傻氣天真純潔的心靈碰撞了燃燒了,顫栗得一塌糊塗,連身體也索索地抖個不停。樹枝上的雪“刷刷”地落下來,落在我和她的頭上,灌進我的她的脖領裏。
她羞得把頭深深埋在我的懷裏,再也不肯抬起來,一隻手卻緊緊地攥住我的拇指,手心裏汗津津的。我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