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不到,諾諾就早早地來了,在Q先生特辟的工作室裏,諾諾接過一袋特供品,袋內有吉列剃須用品一套,包括一把刮胡刀、一罐刮胡泡、一瓶爽膚水,還有一條浴巾。
諾諾先要淋浴,洗去皮膚上的油脂,把體毛全部刮幹淨。
受全球變暖的影響,上海的夏季越來越漫長,吞噬了秋季和春季,隨著無袖上裝的流行,女孩們已經習慣每天做這種功課,有些人刮得較馬虎,一抬手臂,可以明顯看見一粒粒黑色的須根分散在腋窩處。
除了腋窩,還有恥骨上的體毛也要刮除,人體彩繪是全身範圍的,體毛的存在會影響色彩的發揮,而且洗去顏料的時候,體毛不象皮膚能很快洗掉,誰願意身上有一堆彩色的體毛?
諾諾一邊淋浴一邊刮著,想起家裏那把菲力浦美體冰刀,刮起來那才叫舒服,可惜沒帶來。
淋浴後,響起敲門聲,進來一位頭發亂得象雀巢,滿臉絡腮胡子的藝術家,一頂破了洞的棒球帽往腦後反戴,一條髒兮兮大概從來不洗的牛仔褲,看年齡,約三十五、六歲,背著折疊式工具箱,拖著一把折疊椅。
看見他滿臉的胡子,諾諾覺得那袋“特供品”應該給他用才對。
“我沒有名字,你要願意的話,叫我‘大炮’好了,不願意,叫我‘狗娘養的’也行。”
這就是藝術家的開場白。
“你好,我叫諾諾……”諾諾怯生生道。
藝術家好象沒聽見,打開工具箱,裏麵花花綠綠的,有幾十種繪畫顏料,粗粗細細的畫筆有十幾支,還有些看不懂的小玩意。
“我對你的名字沒興趣,我隻想早點完成工作,回家喝啤酒。”
諾諾猶豫了一下,不太情願地脫掉裹在身上的大浴巾,露出了身體。
藝術家對女人的裸體習以為常,讓諾諾坐在折疊椅上,自己跪在地上,開始了工作,一邊打開話匣,諾諾有點驚訝,別看這“狗娘養的”邋裏邋遢,他去過米蘭、都靈、威尼斯,還去過巴黎,在塞納河畔寫生,他遇到一個美國旅遊者,穿得比他還要邋遢,腳上的鞋子一隻是公的,一隻是母的,可能出於惺惺相惜,他給他畫了一幅素描,美國佬十分滿意,出手就給了兩百美元,後來才知道,這家夥居然是納斯達克一家科技公司的CEO,身價上億。
可惜乘火車從法國去意大利的途中,“狗娘養的”遭遇了竊賊,錢包被偷,損失數千歐元,包括那兩百美元。小偷頗有紳士風度,隻偷現金,信用卡和護照未動,還留下一堆歐元硬幣和一張寫有法文的字條,奉勸他以後少帶現金,多刷信用卡,並祝他旅途愉快。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國際信用卡組織雇傭的竊賊。
“狗娘養的”告訴諾諾,酒吧天天有人體彩繪,不過繪來繪去都是幾張老麵孔老身材,別說觀眾厭煩,就連Q先生都覺得不好意思了,急需補充新鮮血液,故今晚把諾諾放在壓軸檔,連燈光都重新布置過。
不知不覺兩小時過去了,諾諾的正麵繪了一隻鴿子,撲扇著翅膀,它的翅膀與眾不同,是人的手掌形狀,諾諾的背麵從頸部到屁股,繪上了一條非洲大蟒蛇,蛇首換成一隻豹子頭。
“這兩種動物,蛇不象蛇,鳥不象鳥,我看不懂哎。”諾諾對著鏡子照了半天。
“看不懂的才叫藝術嘛。”
“狗娘養的”關照諾諾先別坐下,讓顏料幹透,轉身去洗手了。
望著鏡中的彩色美女,諾諾不得不承認,太美了!她後悔應該帶一隻數碼相機來,拍幾張留作紀念,一經衝洗,這些美麗的圖案就隨著水流入下水道,一去不複返。
按照Q先生的計劃,十點鍾開始表演,前麵兩個模特先亮相,一個繪的是《西廂記》裏的人物,正麵是鶯鶯背麵是張生,另一個全身繪成了蜘蛛女。她們擺造型,在酒吧裏走圈,每張桌前都要停留,給每位客人欣賞,半小時後諾諾登台。也就是說,先出兩片綠葉,襯托後來的紅花。
萬萬沒想到,結果讓Q先生大跌眼鏡。
諾諾快步進了工作室,拉上浴簾,打開水龍頭,水嘩嘩而下。
“諾諾!”門外傳來Q先生氣急敗壞的聲音。
“你怎麼可以把客人丟下?講好一小時,你才擺了二十分鍾!你這是違約,一毛錢都別想拿到!”
諾諾拉開浴簾,對著外麵喊:“我根本沒想要你的錢!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咦?什麼問題解決了?
Q先生實在想不通,現在的女孩太不可思議了,如果她是自己的女兒,非好好教訓她一頓不可,做人怎麼可以不講信譽?
如果她是我的女兒,決不會讓她來這種地方!
離開了AK47,諾諾看手表,晚上十一點半,她長長舒了一口氣,暗自慶幸。
我已經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了“公開展示裸體”,那個“厄運”應該不會降臨到我頭上吧?
諾諾又想起了阿壺。可憐的家夥,他在哪兒呢?他會以何種方式來完成這項MissionImpossible(不可能的任務)呢?
諾諾的擔心是多餘的,早在兩小時前,諾諾還在背上畫大蟒蛇的時候,阿壺已經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務”,幹淨利落,不象諾諾這麼拖泥帶水。
夜校的美術班上,屏風後傳來悉悉嗦嗦的脫衣聲,樸老師正在向學員們講述這堂繪畫課的基本要點,如何使用明暗對比,來畫出一名花甲老人身上那種“皮膚下垂的皺褶感”,還沒講幾句,屏風後傳來幾聲異常的響動,乒!碰!啪!嘩啦!屏風朝外倒了下來,半張乒乓球台上側臥著一名裸體男模特,臉朝大家,麵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