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蕙所在的公司,是一家提供出國留學服務的中介公司,由於出國熱的長盛不衰,很多父母甚至把還在念小學的孩子送出國去“深造”,迫切的心情可見一斑,有人戲稱,這不是望子成龍,而是逼子成龍。於是,很多中介公司應運而生,從學校的選擇、填表、報名、簽證、機票、食宿、打工,一條龍服務,你隻要掏錢就可以了,當然,如果簽證官sayNo,你隻能自認倒黴。
中午,在對麵的一間茶餐廳,安排了這次見麵。
麵前的小蕙,身高不到一米六零,屬於那種小巧玲瓏的精致型女孩,一雙細細的丹鳳眼,說話柔聲柔氣,而且她的打扮很哈日,經常被人家誤會是日本女孩。
“你們為什麼要打聽Zoe的事情?”
小蕙提出了跟肖妤一樣的疑問,得到的回答也是相同的,諾諾是Zoe的表妹,杜咬鳳是Zoe的姨媽,她們對Zoe的自殺有些想法,並不是一定要查出什麼問題來,隻是想讓受傷的心靈得到一些寬慰。為了更好的偽裝,諾諾煞有介事說,媽咪最近一直做夢,夢見Zoe,不會是表姐在托夢吧?
“我是在安若紅當上護士長以後,才跟Zoe,就是餘醫生搭班的,我們相處的時間一年不到……”
小蕙不象做市場的肖妤那麼健談,說話時斷時續。
以前,我不在Zoe身邊的時候,常聽人說,她是幾位醫生中最嚴厲的一個,甚至說她是麵慈心狠。
五個醫生,有四個是男的,隻有她一個女的,而護士是清一色的女生。
男醫生嘛,多少會憐香惜玉,即使護士做錯了什麼,也不會板起麵孔喝斥,Zoe就沒有這麼客氣了,她對護士的要求很高,態度很嚴厲,我們知道在她眼裏,除了安若紅,誰也不行。
我不怕難為情,診所開業初期,幾個護士裏,我的業務水平是最差的,這一點我承認。
安若紅當了護士長以後,Zoe點了我的名,要我做她的護士,當時,我很緊張,甚至有點害怕,別人也為我擔心。
一開始,我確實難以適應,給病人洗牙,醫生拿著超聲波探頭,探頭同時噴水,這樣能起到清洗和降溫的作用,在洗的時候,病人的牙齦會出血,還會分泌大量的唾液,旁邊的護士就用一隻吸頭,把和著血、唾液的水吸走,我盡量把吸頭跟住她的探頭移動,我心想,跟得緊一點,總不會有錯吧?沒想到她一下把我的吸頭推開,還狠狠瞪了我一眼,當時真把我嚇了一跳,心想:同性相斥,真是一點不假,我怎麼得罪你了?
事後,她說你的吸頭擋住了我的視線,尤其洗門牙,水從病人嘴角溢出來,流到脖子裏,把人家的衣領都弄濕了,以後不要犯這種低級錯誤,吸頭和探頭保持一個牙齒的距離。
後來,相處的時間長了,我慢慢發現,其實Zoe不象人家說得那麼可怕,相反是一個細心的,會照顧人的好搭檔。
比如,在給病人拍片的時候,本來是病人坐在拍片室裏,我們把機器的位置調整好,就離開房間,房間外的牆上有一台遙控器,就象空調的遙控器,讓身體避免過多的X光輻射,但是,診所這台X光機出了點問題,機器會移位,你對準4的位置,結果拍出來的是6,所以需要有人留在拍片室裏,用手托住機器,這本來是護士的職責,但是Zoe把我叫出來,她自己留在裏麵,幫病人托機器,讓我在房間外麵操作,她說,二十出頭的女孩子,生殖係統還沒有完全發育好,還是少吃一點射線。
我真的很感動。
我把這件事情告訴別的護士聽,她們都說,那些男醫生就做不到。
我過生日的時候,Zoe送給我一台文曲星電子辭典,讓我好好學習英語。
有個叫米妮的小護士,在酒吧服搖頭丸,正好派出所巡查,把她抓到了,後來米妮被朱總辭退了,Zoe要我吸取教訓,不要揮霍青春,趁著精力充沛,記憶力強,多學點東西,俗話說萬貫家財不如薄技在身,以後不管到哪裏,都不會吃虧的。
她還說,再漂亮的女孩,三十歲一過,皺紋就明顯了,街上有那麼多二十出頭的漂亮女孩,她們充滿活力,你拿什麼跟她們競爭?單靠臉蛋你是輸定了,隻能靠手上的技術。當護士雖然掙錢不多,但有學習的機會,堅持下去,等你有了經驗,可以當牙醫助理,獨立給病人洗牙,跳槽到別的診所,提出加薪,人家也會答應的。有經驗的護士,不管到哪家診所都是受歡迎的。
我是照著她的話去做的,可是,她死了以後,我再也不想做護士了,我隻想離開齒科,不管做什麼,遠遠地離開這個行業,如果讓我回到原來那種環境,坐在護士的位置上,我就會想起Zoe,好象她一直坐在我旁邊,用關切的目光望著我……
說到這兒,小蕙的眼淚就下來了。
小蕙至今保留著Zoe的名片,一直把它帶在身邊,她把名片拿出來給大家看,名片的正麵是中文:“主治醫師 餘琳音”
這個名字給人一種安靜的感覺,諾諾的腦海裏浮現起兩個形象,一個是在診療室忙碌的Zoe,另一個是畫中坐在窗台上的Zoe。
小蕙口述的Zoe,與那個坐在窗台上的Zoe,好象有天壤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