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得很黑,欲雨未雨,間或聽得到屋簷的雨罩上有“劈啪”的滴落聲,滴落聲響過幾次,思緒在別處飄蕩的腦子才反應過來,“劈啪”作響的原來是稀落的雨滴,這天氣真少見,要不就痛快淋漓地來上一場,這樣斯斯文文,終日不見晴,心都跟著陰得要落雨了。
幾日來,城建局的副局長、會計、“新天地”的解老板、包工程的開發商……不時有人被工作組傳訊,還有幾個人被“雙規”起來。被傳訊的會計,姓王。是位五十出頭的瘦小老頭,在城建局任了二十幾年的會計,財務清明,從來沒出過差錯,聽到工作組傳訊,臉嚇得蠟黃,額頭上直冒汗,和身旁的同事說:“去了,說什麼?”
“問什麼說什麼。”
“這,這……賬都查過幾次了。沒問題,還能說什麼?”王會計語無倫次,雙腿直抖。
“又沒做虧心事,怕個球?”旁邊的助理,皮膚粗糙,下巴上長著顆豆大的黑眼,是個見過點世麵的主兒,他看不慣王會計的膿包樣兒,說:“這要是戰爭時代,你不是內奸準是叛徒。”
“哪裏,哪裏。活這麼大年紀了,沒經見過。進去,不會挨打吧?”王會計是那類業務呆子,業務之外的事什麼都不懂。
“我陪你去,不就是見個工作組,還能把人吃了?”
……
不斷有消息傳來,被“雙規”進去的分別關在鄉下幾間平房裏,怕跳樓。工作組審人有一套,不打不罵,按時送飯,但就是讓你獨自站在屋裏,不讓坐,也不讓睡。也沒人和你說一句話,放著紙和筆,讓你交代。有人撐不住了,央求送飯的:“和我說句話吧。”
人家不搭言。
有的進去兩天就精神崩潰了……什麼都招;有的六天了,還硬撐著,不發一言。但招了什麼,撐著什麼,誰都不清楚,隻是猜測:“這回問題大了,中紀委都驚動了。”
“聽說省人大,有個馬慶新的表親也被牽扯進來了。”
“馬慶新在醫院早就醒了,裝昏迷。不敢出院。怕把他‘雙規’了。”
“這馬書記大旗一倒,他手下提拔起來的那些人日子就不好過了。”一時間,北城上空陰雲密布,人心惶惶。
連續好多天,夜晚又悶又熱,連陰過後,預兆著一場暴雨……杜美在家,脫得隻留下一條棉質吊帶裙,胸罩也脫了,涔涔熱汗還是不停地往外冒,熱,真是熱……連腳心都出了微微的細汗,涼拖鞋鞋底黏黏的……夜的暗影,鬼魅地四處爬行,呼嘯的雷雨,陡然間傾盆而下……關於馬慶新的流言,杜美都聽說了,心裏七上八下,煩亂成一團,每聽到當官的出事,就想起許立揚拿走的那些錢。她打電話給在外地開會的許立揚,告訴他:“這幾天,北城快鬧翻天了,有人給馬慶新書記到中紀委告了狀,聽說告狀信上還有幾位老幹部的聯合簽名。上麵派了工作組進駐北城,他出了車禍,醫院不讓探視。人們都說馬書記隻擦破點皮,不出院,是怕雙規。會是真的嗎?”
“別聽人造謠,遲早不得出來?要‘雙規’在醫院也能執行。”許立揚語氣急慌慌地答。
“馬書記人不錯,住一幢樓,沾他很多光,也不知別人告他的事有幾分真,不會出問題吧?”杜美心懸著,又想起那兩萬元現金,如果事情敗露,許立揚和馬慶新都脫不了幹係,她作為“知情者”也會牽扯進去,這真讓人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