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3)

邵士喜說:“福子哥,你一點也不顯老,咱倆走在外麵,怕是人家都以為你是弟,我是哥哩。”

徐福就“吃吃”地笑了,把菜盤子又推過去說:“士喜子,你真會說話。行,你行,你吃菜。”

邵士喜想吃菜,但他發現盤子裏連一根土豆絲也沒有了。徐福在空盤子裏劃拉著,還是熱情地招呼著說:“士喜子,吃菜,快吃,一會兒就涼球了。”

邵士喜也在空盤子裏用筷子劃拉著,把筷子尖放在嘴裏舔舔,說:“這菜炒得地道。比我娘炒得好吃。”徐福說:“當然好吃,你娘咋能比得了。”

這時,有一黑臉漢子進來,徐福招呼說:“白永祥,來,坐下,喝酒,吃菜。”

叫白永祥的人不屑地瞅了一眼,說:“吃啥,喝啥,你們酒也幹了,菜也完了,叫我吃啥。”

徐福看著空空的盤子,說:“你真能胡說,這明明還滿滿的一盤子山藥蛋麼,你說沒了。你的眼真是瞎了。士喜子,你說,這盤子裏還有菜沒有?”

邵士喜說:“有呀,咋能說沒有了呢。”

白永祥哈哈大笑坐在另外一張桌子,招呼上酒上菜,又回過頭來說:“你又領來一個?”

徐福點點頭,說:“他非要來,我就領來了。我說,這下窯有甚好的,四塊石頭夾一塊肉,有今日沒明日的,可他還是非要來。他以為一來,就能鑲上金牙呢。”

白永祥說:“你知道不知道,德元昨日死了,張八子前日也歿了。”

徐福的筷子就驚得掉在了地下,說:“我走得時候,他們還好好的麼,咋就死了。”

白永祥沒理他,把頭伸進碗裏,“咕咕”地喝著酒,喝盡後,把碗使勁朝桌上一砸,“快,再給老子上一碗,這酒兌他娘的水了。”

徐福眯縫著眼看了他一下,說:“永祥,昨日夜裏你又逛窯子了吧。”

白永祥回頭瞪著他,說:“你是那把壺不開提那把壺。”

徐福笑笑,又說:“你給我說,昨日夜裏到底去了沒有?”

白永祥把酒杯“砰”地一聲砸在桌上,說:“不去白不去,說不定那天就見閻王爺了。好活一陣算一陣。”

徐福還是傻笑著,說:“你想得對,不象我,要多冤有多冤,今日死了,還不知道女人是啥滋味哩。我連女人那個東西長著啥樣還不知道哩。”

白永祥瞄了一眼邵士喜說:“你看你,當著這個娃娃說這些話。”

徐福說:“他是娃娃?他說不定比我知道得還多哩。你說是不是,士喜子。”

邵士喜羞得低下了頭。

徐福又說:“永祥,你也不要光圖個老二舒服,攢點錢娶個婆姨,日日都是你的。”

白永祥仰頭哈哈笑了兩聲,說:“我娶婆姨,我拿球甚娶。”

徐福走到他身邊,端起他的酒碗呷了一口,壓低聲說:“都說你想上山去哩?”

白永祥急忙左右看了一眼,喝斥他說:“你她娘的,嘴咋這麼賤,這是這裏說得事麼。”

徐福“嘻嘻”笑著,說:“山上能要你這愛逛窯子的人,還不把你的老二割了。”

白永祥火了,一把將徐福推倒在地,悻悻地走了。徐福從地上爬起來,抹了一把臉,對邵士喜說:“這人,吃不下窯裏的苦了,想奔遊擊隊去哩。”

邵士喜忙扶他起來,說:“福子哥,這話可不敢亂說。”

徐福晃晃地站起,說:“球,我不怕,我也想上山投八路呢。”

邵士喜覺得自己沒吃飽,可還是跟著徐福下了井,徐福說:“你就跟在我後麵。”

邵士喜就亦步亦趨地趟著水朝窯裏走。

徐福說:“我咋走,你咋走,我咋幹,你咋幹。我可不想讓你死,你還欠我的酒哩。對了,這工具錢我還給你墊著哩。”

邵士喜牙齒有些打顫,說:“福子哥,這些我都記得哩。現在是,爹親娘親不如師傅親。”

徐福就在前麵嘻嘻地笑:“士喜子,你真會說話,我以前看你呆頭呆腦,昨日看了,你還真行。”

邵士喜說:“我不行,是我爹我娘教我呢。”

巷道裏陰森森的,伸手不見五指,偶而看見一兩盞油燈,也象妖鬼的眼睛,一隻老鼠從邵士喜的腳邊躥過,把他嚇得一個悸愣。

邵士喜想抓住徐福的後襟,徐福卻躲著他,“福子哥,咋還不到呢?”

徐福說:“早著呢,你知道這掌子麵有多遠,五裏路呢,從你們村到我們村,前麵的煤都讓日本人挖走了。”

一盞油燈由遠而來,漸漸地走近了,邵士喜看見一個牲畜馱著一筐煤朝這裏走過來了,忽然有人聲道:“接班來啦?”邵士喜定晴一看,那四腳著地拖著筐的不是牲畜,競是一個人,當即驚出一身冷汗。把油燈照近了看,就見是昨天在酒鋪裏見過的叫白永祥的人。

白永祥歇了歇又匍匐著遠去了。

邵士喜說:“這下窯真不是人幹的。”

徐福回過頭來剜了他一眼,說:“你真球不會說話。這咋不是人幹的。你不是人,我不是人?你以為你是東家,你是少爺,你是仰著身賣的窯姐。”

邵士喜沒想到一直慈眉善目的徐福會發這麼大火,當即呆了。忙說:“福子哥,你罵我吧,我真球不會說話。”

徐福說:“我不是罵你。我是看你不會說話。”

邵士喜說:“我真是不會說話。”

連續下了幾天井,邵士喜就有些累。他見不遠處的徐福和其它窯工都仰臥在煤堆上歇著,也就蹉伏在煤幫上打開了盹。迷迷糊糊中,就聽見一聲呼叫。他還是困得睜不開眼。突然就覺得脊背上火辣辣的痛。他一支身,頭又撞在煤幫上,頓時眼冒金星。“我讓你睡,我讓你偷懶。”一個人在他身邊吼著,一邊將皮鞭打在他身上。邵士喜火了,抓起一塊煤要往那人身上砸。徐福爬了過來,把他手上的煤塊奪得扔了。就聽徐福對那人說:“他是新來的,李監工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你就看在我麵子上,饒他這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