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 / 3)

李監工“哼”了一聲,說:“我剛才看見他拿煤塊了,他想砸我不是,反了他的。”

徐福擋在他的麵前,賠著笑臉說:“他那裏敢呢。他剛來,有眼不識泰山哩。大人不見小人怪,你老忙去吧。”

李監工悻悻地走了,走遠了,徐福就“啐”了李監工的背影一口,說:“這個完八蛋,不就仗他老婆讓廠長日著,做個臭監工麼,娘的。”

邵士喜還委屈得流淚。徐福就說:“你爹說啥了,不打勤的,也不打懶得,就打不長眼的,監工不在,你願咋歇就咋歇,監工來了,你就得可勁地幹。知道了吧。”

邵士喜點點頭。摸摸脊背,還火辣辣的痛,就罵道:“我操他十八輩祖宗。”

徐福說:“你罵吧。可是你記住,監工來了,你就得裝孫子哩。”

白永祥鼓動大家罷工,他說:“咱們都別去下窯了。狗日的窯主太狠心,幾個月不給咱們發工資了。還讓人活不活了。”

邵士喜說:“咱們胳膊能扭過大腿?”

白永祥說:“咋扭不過。人心齊,泰山移。”

邵士喜說:“福子哥,咱去還是不去?”

徐福說:“都不去,咱去幹甚?睡,咱們可勁地睡,睡醒了再睡,還能省球一頓飯哩。”

邵士喜就挨著徐福躺下。跳蚤很多,咬得他翻來覆去。徐福被他翻身翻得很煩,就說:“你咋這麼不經咬哩,難道你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邵士喜說:“我是餓得睡不著,肚裏空空的,睡得不踏實。”

徐福說:“你還是不瞌睡,對了。你明日該請我喝酒了。一年喝你三四次,不多吧。”

邵士喜說:“不多,可是礦上老不開資,我拿啥請你喝,人家酒鋪又不賒我。”

徐福笑了,說:“我不過說說而已,你到當真了。”徐福想起什麼,又說:“我告你一句話,你可別對旁人說,八路軍快來了。”

邵士喜說:“八路軍來了,咱就不用受苦了。”

徐福想了想說:“那還是八路軍來了好。”

李監工推開門進來,笑容可掬地樣子說:“睡著呢,起來下窯吧,今天誰下窯,給誰發三天的工錢,在井口當場兌現。”

邵士喜說:“你們說話可是算數?”

李監工說:“當然算數,我說一句,你們可別聽那些八路分子煽動。要長遠些看,起來吧,下窯去吧。”

李監工走了,邵士喜說:“咱去還是不去,一天頂三天呢。”

徐福支起胳膊說:“你說去不去?”

邵士喜說:“胳膊扭不過大腿,我看還是去吧,三天的工錢呢。你給我墊得工具錢還沒還你呢。”

徐福就起來穿褲子,“去就去吧,歇著也是白歇著,沒人給一分錢。”

邵士喜穿了一半衣服猶豫了,說:“白永祥要說起來,咱咋說呢。我看還是等等看吧。”

徐福不屑地瞥他一眼“等甚,要去就去,現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顧各人,餓死誰苦了誰。”

邵士喜說:“這到是。”

他倆提著油燈和鐵鎬剛出門,就撞上了白永祥。白永祥瞪著他們說:“你倆咋這屁貨,三天的工錢就讓買哄了。”

徐福擋開他的手,說:“我們不能和你比,我們兩天都不敢吃飽飯了。”

白永祥說:“還是的呀,我們為啥不敢吃飽,因為礦上不給咱發工資,咱們要和他們鬥爭。”

徐福說:“你鬥吧,我倆可沒力氣鬥哩,士喜子,咱走。”

邵士喜跟在徐福後麵小跑。

白永祥點著他倆的背影,高聲罵道:“你倆是屁貨。”

邵士喜說:“白永祥不是八路軍吧?”

徐福擺了一下頭,說:“八路要他?”

李監工在井口等著人下井。

徐福走過去,向他伸過手去,“給錢?”

李監工又向山下望了望,說:“就你倆?”

邵士喜點點頭。

李監工說:“就你倆,那就隻能發給你們兩天的工錢了。”

徐福瞪起了眼,說:“你們不能屙下再吃進去。”

李監工笑嘻嘻地坐下了,說:“你們再回去叫幾個,叫一個給你們三塊,咋樣?”

徐福說:“你們說話和放屁一個樣哩。士喜子,走,咱們回,咱不掙這三天的工錢了。”

李監工急忙起身攔住他,說:“好,好,我給你們三天的工錢,你們下井去吧。”說著掏出一把鈔票塞在徐福的手裏。

徐福分一半給邵士喜,說:“錢,是他媽的好東西,能哄得鬼推磨哩。”

他們正要走,李監工又對徐福招了招手,說:“你跟我到房裏說句話。”

徐福便跟他進了井口那間窯洞。邵士喜站在那裏數錢,他數了幾次,都發現少一塊錢。他不知道是李監工給少了,還是徐福點錯了。他又點了一次,結果還是少一塊錢,他便不點了,對著井口歎了一口氣。

不一會,徐福出來了,徐福說:“下井吧,拿人家的錢就得給人家受苦。”

邵士喜走在他後麵,說:“福子哥,李監工給得咱是三天的工錢?”

徐福沒好聲地說:“不是三天,能給成你四天。”

邵士喜說:“李監工給你說啥來?”

徐福貓了腰走路,說:“也沒說啥,牛廠長在裏麵坐著。”

邵士喜說:“我手裏有錢了,今天出來我請你喝酒。”

徐福馬上站住,回過身來拍了他一巴,說:“對,對,你還欠我的酒哩。”

他倆坐在酒鋪裏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下午,他倆在井下幹了十五個小時。李監工說,你們要對得住這三天的工錢。

徐福喝酒的時候說:“咱今晚也不去下井了,這三天的工錢夠咱吃幾天了。”

邵士喜說:“不下就不下,剛才我看見咱一搭的人都不想和我說話哩。”

徐福把一碗酒喝下,抹抹嘴說:“對,咱不能為這幾個臭錢讓人說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