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3 / 3)

這病室還算幹淨,起碼比我去過的省級醫院幹淨。我沒有想到會有這麼潔靜,我就上床躺下了。候亮小心翼翼地走到我身邊,問我,貴姓?我本不想理他,可看他一臉真誠的樣子,便報了自己的姓名,他似乎很高興,伸過手來要同我握手,我說,不握了吧。他點點頭,說我尊重你的意見,握手其實是細菌感染的一個渠道。我說,你回你的床上去吧,我想睡一會。他又木然地點點頭,說,我就問你一句話,今天是牛市,還是熊市?我說,可能是熊市吧。我就看見他的臉如喪考妣,灰塌塌地回他的床上去了。我想他一定是炒股炒賠了,可能還是大賠,不然,也不會來到這裏,他大概還算幸運者,還有炒股炒得跳樓自殺了的。

我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想到自己突然成了精神病患者,不由地生出一種無奈的悲哀。難道我的神經真的錯亂了麼。沒有,我始終覺得我的理智很健全。是的,我經常有些恍惚,而且經常失眠,無端地發火,想搗毀什麼,可隻有我自己知道,我在承受著難以言狀的痛苦。郭宏達說我是“告狀專業戶”,是“神經病”,是因為我查出了他的經濟問題,向上級舉報了九次,可是上級調查了九次都不了了之,雖然他的經濟問題是舉鎮皆知的事實。有人在庇護郭宏達和那個石膏廠的廠長,郭宏達有恃無恐。他到處散布我神經有問題,每逢地區和縣裏派人調查,他就說,你們怎麼能相信一個神經病的舉報呢,他把自己的電視冰箱都砸了。地區和縣裏的人居然就相信了他。在他的恐嚇下,政府院裏的人幾乎不敢和我說話,辦公室的一個秘書悄悄給我送了一份報紙,他競然第二天就撤了秘書的職務,把秘書打發到了一家開不了工資的鎮辦企業。

在他的支持下,鎮婦聯主任在政府院裏公開和我吵架,郭宏達是在有意敗壞我的聲譽。他知道抓不住我的毛病,就用這種潑婦罵大街的方式降低我的威信。這個婦聯主任兩年前還是一個打掃衛生的服務員,就因為做了他的姘婦,兩年之內便辦完了招工、入黨、轉幹、提撥的所有手續。這個婦聯主任過去一看見我就鬼子似的跑開了,因為我那天看見她鑽進了郭宏達的屋子,她們的燈飛快地滅了。我隻是在院子輕咳了一聲,就聽見她在屋裏地震了一樣發出一聲恐懼的驚叫。

她說我有“神經病”也很正常,因為她需要用我的“神經分裂”來掩蓋她賣淫的勾當。可是,那天,她竟然恬不知恥地說我想勾引她。甚至編造出我想用五百塊錢收買她。讓她和我睡覺,我氣得幾乎暈厥過去。我用玻璃板砸了她。

後來,郭宏達便用我拿玻璃板砸一個女同誌作為我有“神經病”的證據,向地區和縣紀委彙報了。他競然讓縣委書記也相信了他的伎倆。他給縣委書記說,你們怎能相信一個神經病的揭發呢。縣委書記來鎮上檢查工作時,就對他說,開會時就不用通知邵合作了。

我在鎮上很孤獨,村幹部們雖然同情我的境遇,但都不敢找我彙報工作。我要下鄉,也沒人敢陪同我去。郭宏達想用這種辦法把我從鎮上擠出去。我沒有讓他的陰謀得逞,我沒有向縣組織部申請調動。我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我還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