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銀鳳還是不睜眼,卻在他襠裏戳了一把,邵士喜就“哎呀哎呀”地從她身上滾落了下來。高銀鳳便又得意地“嘎嘎嘎”地笑了。邵士喜便又猛地撲了上去。高銀鳳不笑了,說:“你個厚臉皮的,輕點,你要把我肚裏的人人壓扁了。”
邵士喜就用兩手撐了,說:“你又有了?”
高銀鳳扯著他的耳朵,說:“告你士喜子,將來生出來,要是個板頭癟嘴,可不是我的責任。”
邵士喜隻是“嘿嘿”地笑,慌忙從婆姨的肚皮上下來,輕輕地揉著婆姨的下腹,一邊揉著一邊說:“白永祥來,說啥話來沒有?”
高銀鳳回憶著,說:“也沒說啥。”
邵士喜又問:“真沒說啥?”
高銀鳳“哎呀”了一聲,說:“你不問,我還真忘了。他說咱社會這名字不好哩。”
邵士喜說:“咋不好,我看挺好麼。”
高銀鳳說:“是不好哩,白主任一邊逗社會,一邊問我,娃叫個啥呀,我說叫社會,他的臉就立馬變了。說,咋敢給娃起這名呢,社會主義是我們的製度,製度呀,是隨便給娃起的。我看還是別叫社會的好。”
邵士喜的臉色就變得蒼白,他喃喃地,說:“我說不起這個名吧,你非要起這個名,看,惹出事來了吧。”
高銀鳳臉漲得通紅,指著他的鼻子說:“士喜子,你咋這麼說哩,我啥時非要叫個社會來,這名還不是你起的,你怎麼怨開我了。”
邵士喜便擺擺手,說:“不怨你,行了吧。社會這個名還真犯戒哩,你說,咱孩兒叫個啥吧。”
高銀鳳把頭扭了去,說:“你愛叫甚叫甚,我不說了,要不將來一犯戒,你又說我非要起這名哩。”
邵士喜用胳膊支了頭,閉了眼,沉思默想,良久,他扳過婆姨的頭,說:“叫解放吧,解放該沒錯吧。”
高銀鳳說:“你就不會想個別的,什麼富貴呀,聰明呀,文才呀,盡起這些新名詞。”
邵士喜說:“現在是新社會,人家都用新名詞麼,我是勞模哩,起那些富貴呀,聰明呀,人家就會說我沒覺悟哩。”
高銀鳳就說:“看把你覺悟高的。”
邵士喜就去摸兒子的臉,說:“解放,聽見了沒有,爹給你起了新名,解放,多好聽。”他突然嗅見一股臭味。掀開兒子的被子看了看對婆姨說:“他媽的,解放拉屎了。我說這麼臭。”
來年的夏天,高銀鳳又產下一子,取名“合作”,合作化運動當時正轟轟烈烈。邵士喜他們村也合作化了。他便讓二兒子叫了“合作”。
合作從高銀鳳肚子裏趴出來的時候,尖利地哭了一聲,然後,便無聲無息,再沒有哭過。他很文靜,不哭不鬧,省了高銀風的許多麻煩,卻也給高銀鳳和邵士喜帶來了恐懼。
高銀鳳憂慮地說:“合作不會是啞巴吧。”
邵士喜說:“怎麼會是呢。我生的兒子怎麼可能是啞巴呢。”
高銀鳳說:“不是啞巴,怎麼連哭也不會哭呢。”
邵士喜說:“不哭更好,不吵人,我上夜班也能睡個好覺。”
高銀鳳火了,說:“你就記得睡覺,我說我肚子裏有了,你還要使勁壓我,這可好,壓出一個啞巴。”
邵士喜急得臉紅:“怎麼能怨我哩。”
他俯在合作臉上仔細端祥了半天,說:“怪了,他腦袋也不板,鼻子也不偏,嘴也不癟,怎麼就單單不會哭呢。”
邵士喜把自己的煩惱帶到了井下,在掌子麵休歇的時候,他就對隊裏的工友說:“怪了,我家那合作,都一歲了,還不會哭,真是怪了。”
工友們說:“怕不是你邵士喜的種哩。”
邵士喜惱了,說:“放你娘的屁,怎麼不是我的種。”
工友們說:“是不是你婆姨從村裏帶來的種?”
邵士喜撿了塊炭朝那人砸去,罵道:“你婆姨才偷人呢。”
眾人便笑。
邵士喜下班回去,又一次俯身在合作頭前,仔仔細細地端祥合作。
高銀鳳正在做飯,手裏捏著塊麵,說:“看什麼呢,你說合作漂亮不?”
邵士喜抬起頭說:“我怎麼發現合作沒有一處像我哩。你看這鼻子,你看這嘴,再看看這耳朵,沒有一個地方像我,真是怪了。”
高銀鳳就急步過來,看看邵士喜,又看看合作,也困惑地點點頭,說:“還真是的,你的鼻子扁,他的鼻子高,你的嘴巴大,他的嘴巴小,你的眼睛長,他的眼睛短,真是怪了。”
邵士喜的腿就軟了,耷拉著頭蹲在了地上。過了片刻他抬起頭。
他向婆姨“啐”了一口,罵道:“你媽的,你還有臉說呢。你給老子說,他究竟是誰的兒子,老子還奇怪,老子的兒子怎麼是啞巴呢。”
高銀鳳被他“啐”得一時怔在那裏,待她醒悟過來,頓時涕淚橫流,大哭起來,邊哭邊罵說:“你給老娘扣屎盆,你不得好死。不是你的孬種,是誰的種。”她哭著,用手捶自己的胸脯,說:“我高銀鳳那輩子缺了德了,讓人扣這樣的屎盆子。”
邵士喜看著她把自己的肚子捶得“嘭嘭”直響,很解氣,心裏說:“捶你媽的吧,捶死才好哩。”
可是,高銀鳳很快就不捶了,她象想起什麼,快速地跳到炕上,脫下合作的連襖褲,然後指著合作大腿上的一塊紅點,說:“你個瞎了眼的,你來看,不是你的種,是誰的種?”
邵士喜開始不想理她,但還是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他看見了高銀鳳手指的那個紅點,鼻子隻是哼了哼,不屑地:“那就咋了,那就說明他不是野種。”
高銀鳳一步躍下炕來,他以為高銀風要和他拚命,便將拳頭舉了起來,高銀鳳卻是不懼,伸手解他的褲帶,邵士喜慌了,邊退邊叫:“你要幹什麼?幹什麼?”
高銀鳳不說話,還是使勁扯他的紅褲帶,帶子開了,邵士喜的褲子“撲拉”一聲脫落下去,露出白汪汪的肚子和大腿,邵士喜拽住她的頭發,往旁邊扯,說:“你媽的,你瘋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