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雨(2 / 3)

去中學那天,大哥套起騾子架車,拉著行李和書,讓四個中學生坐在車子上,揚起手“得兒”一聲出發了。伴著木架車“吱吱嘎嘎”的響聲,幾個學生坐在車上興奮地說著假期的趣事。大哥手扶著車轅,牽著騾子韁繩,邁著矯健的大步走在前麵。走了十多裏路,甘康讓大哥坐在車轅上歇歇腳,大哥笑著說:“騾子出門認生,你不會趕。再說你們去學校要學習呢,可不能跑乏了。”是啊,弟弟正像樹苗一樣端正地往起躥,等將來他們身材挺拔地走進大學,嘖嘖,那時候他這個大哥的臉上可就光彩了。這就是甘福,把弟弟妹妹和自己的孩子一樣心疼的大哥。

家距學校三十多裏路,他們走了三個小時才到了。

一進學校門,甘寧就去報名處問老師他們的宿舍在哪兒。老師問:“你叫什麼名字?”“甘寧。”他隔著窗口說。“你就是甘寧呀?是咱們學區的狀元!”老師笑著說,甘寧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你等一下,學校正開會研究呢。”老師告訴他。他隻好回到大哥身邊和他們一起等待。

這時,一個黑瘦的老鄉身後跟著一個紮著羊角辮,穿著白襯衣、藍褲子、白球鞋的小女生湊過來問:“你們知道初一班的教室在哪一排?”甘福說:“我也是送學生來的,還不知道。”甘康隱約記得參加升中學統考時,好像見過這個女生,就問她叫啥名字。“許曉。”她靦腆一笑。“嘿嘿,真夠小的。”汪其湊在甘寧的身後偷笑著嘀咕。“還是個標準的‘兒童’。”甘寧吐吐舌頭。“你們兩個又以貌取人了,小心人家聽見。”李炬壓低聲音說。“小女生,聽見了又能把咱們咋樣?”汪其不服氣地說。“你們幾個再去打聽一下啥情況?”甘康打發他們走了,老鄉和小女生也隨他們走了。

過了一會兒,甘福看到學校院裏聚集了很多學生,他生怕其他同學把宿舍的床位占滿了,就親自去問老師。有個老師告訴他,初一兩個班的班主任正爭著要分數好的學生呢。

“我的兄弟一個叫甘寧,一個叫甘康,你們把他們分在兩個班,讓他們也爭一爭高低嘛。”甘福說。

“你們是親兄弟嗎?”

“我是他大哥,送他們來上學的。”

“是該把他們分開,讓他們成為競爭對手,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他們學習的積極性。”老師笑著對他說。

事情不久就有了眉目,甘家兄弟倆分在不同的班裏,隻因媽媽給他倆縫了一套加大加厚的被褥,甘福征得老師同意後,就把他們安頓在同一個宿舍裏,床頭放著父親親手為他們做的存放幹糧的小木箱。在簡陋的教室和宿舍之間,他們從此開始了初中生活。

眼下,還有一個更棘手的難事擺在甘福麵前,那就是妹妹甘寶的上學問題。她考上了三年級,可是村裏和她一起考三年級的那幾個學生都退學了,讓她一個人咋去呢?她急得東家西家找了一大圈也毫無結果。她多麼希望好朋友李熳能和她一起去上學,但李熳的媽媽說兒子李炬上中學去了,家裏忙不過來,女兒必須在家幫著做家務。再說她不放心讓女兒天天跑兩座大山去上學。甘寶急哭了,纏著媽媽去動員李熳的媽媽。

李熳媽說:“他嬸子,村裏那幾個娃娃都不念書了,咱們的兩個女娃誰能放下心叫她們去呢?叫我說,幹脆叫寶兒也收心算了。女娃嘛,在家學個針線、茶飯要緊。把她們放在學校裏蹦跳幾年,飛不高落不下,啥也學不會。反正熳兒的書不能念了,炬兒一個念書就夠難了。”

福兒媽本來是去動員李熳媽的,結果讓人家勸得也不放心讓女兒去上學了。她回來對女兒說:“要不然你也別念了,熳兒媽不讓熳兒去麼。”聽了媽媽的話甘寶立即大哭起來。也許受兩個哥哥的影響,甘寶從小喜愛讀書,她向往著和兩個哥哥一樣考上初中,將來考大學。雖然那時候人生的目標在她年幼的心中是模糊的、遙遠的,但是眼下她堅決要去上學,雙腳跺著地又哭又鬧,奶奶心疼地說:“寶寶,咱上學去。奶奶住在建宇家,天天陪你。”“媽,不成哩,他二姑在世時,咱們去都要看他姑夫的臉色呢。”福兒媽難為地說。“依我看,寶兒也不用受上學的罪了,幹脆在家幫媽幹活。”大嫂說。甘寶一聽嫂子這話,哭得更厲害了。甘福蹲在一邊,尋思著妹妹這麼愛念書,不能硬拉回來,家裏磨人的農活啥時也沒有個頭,還是讓她在學校多識些字也不是壞事。

於是他走過去拉著妹妹的手說:“寶兒,不哭了。別人不上學了算了,大哥天天早上送你去學校。再說還有爸爸和你二哥,我們幾個人換著接送,等你上兩年,慢慢就膽大了。眼下,就是我們陪著多跑些路嘛。怕啥!”甘寶見哥哥支持,頓時破涕為笑,蹦蹦跳跳地整理書包去了。甘福解決了這個難事,家裏又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7

鳳雨村一帶的氣候就是這樣,春夏農作物盼雨水時,卻難得一片雲。到了深秋,雨就淋淋漓漓,纏在山頂和山腰的雲霧綿綿不盡,草葉上掛滿了露珠,地麵潮濕泥濘。

一到陰雨天,福兒媽的腿疼得簡直動彈不得,實在忍不住了,就一次又一次吃去痛片。

這樣的天氣,年輕人閑散無事,他們就三五成群地上山,挖山鼠回家吃肉。打麥場上堆積著的糧食垛,隻能擇好天氣碾。有些挨地的麥粒又生了芽兒,人們眼睜睜地瞅著毫無辦法。靠天吃飯的人就這樣,天色好,風調雨順,收成好了人人臉上洋溢著歡笑。天氣旱或澇了,人們隻能無奈地看著莊稼減產,收半升或一鬥,隻能聽天由命。

甘福和甘順在山上放牧時也挖了幾隻山鼠,福兒媳婦爆炒好端上飯桌,兒子貴貴像隻護食的小貓,抱著碗不許別人吃。甘福給奶奶搶了一塊,惹得他睡在炕上大哭起來,甘守勤急忙放下碗筷,爬在炕上給孫子當大馬,他這才騎上“馬”,一個人津津有味地吃去了。

福兒媽又得給兩個上中學的兒子炒幹麵、烙幹糧了。他們在學校每天的吃喝就是開水衝麵糊和鹹菜就幹糧。兒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的比以前多了。媽媽從星期五就開始發麵,星期六烙一天,星期天再炒幾碗幹麵,做點好吃的就打發他們去上學。看到他們每周回來讒瘋的樣子,她很心疼。為了盡量讓兒子吃飽,她在麵團裏加點油,用溫火慢慢烙成黃燦燦的又香又脆的幹糧。她把白麵幹糧存夠婆婆、貴貴和懷孕的兒媳三人吃的,剩下的全給了兩個上學的兒子,家裏其他人都是黑麵餅。

這天星期六,雨仍下著,福兒媽加服了幾次去痛片,掙紮著在鍋台前烙幹糧。臨近黃昏,麵板上就晾了十多塊三指厚的“大鍋盔”。沒柴火了,她隻好背著背篼去了打麥場。返回門前的坡時,她滑倒了,背篼滾下了坡,柴火撒了半路。她跪在地上收拾完柴火回到灶房,才看見淘氣的貴貴用火棒將五塊鍋盔搗在地上,他正挑有油的地方啃呢。

“我的貴兒,你咋給咱們胡糟蹋呢。”她一邊拾幹糧,一邊用圍裙蹭去鍋盔上粘的柴草和灰土。貴貴知道理虧,“哇”地哭起來了。她趕緊放下幹糧,把他抱在懷裏,拿起鍋台上那塊專意為孫子烙的油饃哄他吃。

兒媳聽到貴貴的哭聲,進屋一把拉過他說:“那是給有功勞的人烙的,你再敢吃,看我撕不撕你的嘴。”貴貴大哭著,兒媳拽著他的手走了。聽著他在小屋裏大哭,福兒媽呆呆地坐在地上。

唉,兒媳畢竟不是她親生的。雖然從她進門那天,她就把兒媳當成自家人。這時,她聽見兒媳在屋裏罵貴貴:“你就知道吃,還要吃好的。下苦的人吃黑的,閑人倒吃白的。”福兒媽聽著,淚水盈滿了雙眼。

鍋裏的饃糊了,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她扶著鍋台站起來,才看見鍋縫裏冒煙了。她把黑糊的饃鏟出來,放在一個角落,準備獨自享用。

就在這時,兩個兒子渾身滴著雨水從學校回來了。見過奶奶,媽媽就急忙拉開被子讓他們在熱炕上暖和。甘康和甘寧趴在炕上,大口吃著媽媽端來的白麵鍋盔。不一會兒,他們每人吃了一個仍沒有飽。媽媽含著淚用毛巾拭著他們濕漉漉的頭發說:“等家裏人都回來了,媽給你們下長麵吃。”寧兒說:“媽,在學校裏,我們兩人一頓定量一個鍋盔,現在一人吃一個咋還沒飽?”“媽知道我娃在學校挨餓呢。”媽媽哽咽著說。甘康見媽媽傷心了,用腳碰了碰甘寧,示意他再別說讓媽媽難過的話。他接過媽媽手中的毛巾拭著臉說:“媽,你拿我大哥和二哥的幹衣裳來,我們換上幫著幹活兒。”“你們兩個淋了半天雨怕感冒了,還是好好暖著。”

母子三人正說話,爸爸、兩個哥哥和妹妹幾個趕著羊、拉著騾子從山上回來了。甘寶第一個跳進門,見他倆脫了衣服趴在炕上,就笑嘻嘻地從懷裏掏出一隻小兔子放進被窩,這是她和爸爸上山幫二哥攔羊時捉到的。小兔子在被窩裏亂竄,嚇得甘寧猛然卷著被子坐起來,把甘康赤條條地晾在炕上。甘康正喊著甘寶給他拉被子,爸爸和兩個哥哥進來了,看見他的樣子,頓時大笑起來。

在媽媽懷裏準備睡覺的貴貴,聽到笑聲,也跳下炕去看個究竟。看到小姑捉了小兔子,頓時高興地跳起來。

初冬家家開始碾糧食了,福兒媽和村裏所有的女人一樣,仔細地收拾著糧食歸倉。她先分出好糧存進糧倉,長芽的堆一邊,壞的、癟的堆在一邊喂雞。最要緊的是仔細挑揀來年的種子,這是不費大力卻很勞神的活兒。天冷加上經常跪在地上挑揀糧食,她的腿病越加重了。丈夫和大兒子天天忙著耕地、碾場,兒媳有身孕,她隻能咬緊牙收拾了。

甘福擔負著家中最苦最重的活兒。從夏糧開鐮,他就趕著耕地。有時甘順要替他,他總怕二弟耕不細。一家人全靠土地吃飯,一點兒都不敢馬虎。他是個細心人,耕地比女人繡花還細致,經他打磨的地鬆軟得如一塊蛋糕。

忙完自家的活兒,他又得給幾個表弟幫忙。另外,還有一件令他苦惱的事,妻子每晚睡在被窩裏總要抱怨他,抱怨生活的苦。原本的好心情被她抱怨得煩亂。如果勸不好,她幾天都不理他,這讓他很難過。他知道村裏的年輕人娶妻後分家,各過各的小日子,這對妻子的影響很大。但是他自有打算,無論如何也得等二弟成了家,幾個上學的有了眉目才能行。眼下分了家,就算自己過好了,親人沒人照顧他心裏也不好受呀。再說一大家人多好,奶奶和父母都很慈祥,弟弟和妹妹學習很好。為了他們,他就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人就這樣嘛,不苦哪裏來的甜呢?他摸著手上的老繭笑了。是啊,親人給了他健壯的體魄,給了他所有的歡樂,他和親人永遠是一體的。愛妻呀,你怎麼就感受不到這份美好呢?正是他從小得到的愛太多,長大後他要加倍回報親人的恩情。

這天中午,他耕罷地一個人扛著沉重的鐵犁,牽著騾子往回走,老遠看見媽媽彎著腰,手中提著籠子,一拐一瘸地去打麥場上提柴火,媽媽又給兩個上中學的弟弟烙幹糧了。福兒猛然吼起秦腔《三娘教子》來:

娘為兒周身衣衫布衲遍

娘為兒八副羅裙少半邊

娘為兒東鄰西舍借米麵……

媽媽停下腳步,聽了一陣,就一拐一瘸地走了。

媽媽每天早上打三個荷包蛋,親手端給婆婆、兒媳和孫子,自己從沒嚐過一口。媽媽每晚在油燈下納鞋底、做布鞋,過年時他們都有新鞋了,她卻沒有。當然,讓甘福分家的藍圖是嶽母設計的,妻子隻要從娘家回來就嘮叨個沒完。

8

冬天的教室寒冷異常,學生們隻盼著快點下課,鈴聲一響,不等老師出門,學生就開始狠狠地跺腳。凍僵的腳還沒有恢複知覺,下一節課又開始了。五十人的大教室,地中間隻有一個小鐵爐,教室的角落堆著混雜了一半碎屑的八百斤煤炭,這是整個冬天的火源,所以學生不得不節約使用。他們把爐眼用紅膠泥築得隻有三指粗,幽幽的火苗根本無法驅走嚴寒。

冬天白天短,上過早操,同學們把凍硬的幹糧握在手中或放在棉衣袋裏,等下了第一節課才吃。有些男同學把幹糧放在爐子上,等他背完課文抬頭,幹糧早不知進了誰的肚子。男同學之間熟悉了就是這樣,吃東西你爭我搶,有好吃的大家一起分享。

中午放學,近處的學生回家吃飯去了。那些來自各村的住校生則開始搶占宿舍和教室的火爐,他們擠在爐邊,把凍成冰塊的幹糧擱在爐蓋上。為了讓饃快點解凍,大家你爭我搶,用手按著幹糧,隻聽“噝噝”一響,爐蓋就涼了,同學們隻好啃“冰疙瘩”。

學校規定四個學生一隻暖瓶,他們輪流排隊打水。該到哪位同學打水的時候,他著急得連最後一節課也不認真聽,時刻準備著鈴聲一響第一個衝出門去排在隊伍的最前麵。同學們啃著幹糧,等有了開水,再衝一碗稀麵糊就著鹹菜喝了,飯就算用罷了。男同學的食量越來越大,每到星期五就都沒吃的了。大家隻好慫恿膽大的厚著臉皮向同班的女生求援。

甘寧是班裏的學習委員,常有同學向他請教問題。每到星期五他就盼著有女同學向他請教,這樣他就笑著說:“今兒有償講題。”女同學心領神會,隻要她們還有幹糧,就一定會分些給他的。得了幹糧,他就喊李炬、汪其和甘康幾人一起分享。如果甘康以同樣的方式得到了幹糧,兄弟倆人就相視而笑。以前媽媽給他們烙的幹糧太好,同學們愛搶吃。後來他們背著黑麵餅,還能多吃幾天。有一回甘寧請求媽媽給他們烙麩皮餅,那樣沒有同學搶,他們也不用向女生討吃。媽媽摸著他的頭說:“咱家沒困難到這份上,要真沒糧了,麩皮苦菜團也得吃了。”這使她回憶起1960年很多鄉親餓得浮腫的往事。

進入中學後,鳳雨村的幾個好朋友各自結識了新朋友。甘康分在二班,甘寧、李炬和汪其分在一班。甘寧的學習很出色,老師經常表揚他。相反,汪其的學習卻落在最後。他上課愛玩耍,免不了老師的數落。

有一回數學考試,班裏六人不及格,老師讓當學習委員的甘寧把他們每人打十板子,甘寧隻得遵從。站在第一個的是鄉政府會計的兒子韓飛遠,這小子腦瓜很聰明,就是不用在學習上。輪到汪其時,汪其偏不伸手,甘寧怕老師看到重罰他,著急得給他使眼色,汪其這才很不情願地伸出手來。甘寧實在不忍心打他的好朋友,他知道汪其的底子太薄,落下的課很難補上。想到這些,他就象征性地打了他十下,誰知老師走過來讓甘寧重打。甘寧紅著臉站著沒動,他覺得老師體罰學生本就不對,現在他又提出更苛刻的要求,他不能執行。老師生氣地說:“你這個學習委員咋當的?班裏的學習成績上不去,讓你打這些油條,你還舍不得,是不是還想讓他們接著混日子?來,我打,我就不信把這種油條沒辦法。誰要是以後不好好學習,我就揭誰的皮。”老師說著從甘寧手中奪過板子,拉起汪其的手“啪啪”打了兩下,痛得汪其大叫起來,他的手上立即出現了兩道血紅的印。甘寧急了,撲過去擋在老師和汪其的中間,老師隔著他去打汪其,汪其一躲,板子就抽在了他的臉上。甘寧看到汪其的淚水簌簌而落,就哭著求老師:“老師,我沒有把班裏的學習搞上去,你要是實在氣不過就打我吧,打我二十板子吧。”他緊緊地拉著老師的手,老師見此,隻好收場。

汪其持著一雙疼痛難忍的手,手心腫脹得明晃晃的。甘寧準備用熱毛巾給他敷,他從鼻腔裏擠出一聲冷冷的“哼”字,就轉身走了。甘寧愣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汪其是個強人,一時還想不通。

星期六中午放學了,汪其故意拖著不完成作業。眼看學校裏的老師和學生快走光了,他還在磨蹭。甘寧等急了要給他講解,他不屑地說:“我這樣的差生咋敢和你們走在一起呢?”甘寧知道他受了委屈心裏不好受,就說:“哎呀,歪話又來了,你快點,再不走咱們就餓得走不回去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汪其擺著手說。“那我們三個可真走了。”

他們三個出了校門,在一處避風的地方坐著等汪其。平日他們都在一起走,現在丟下他誰也不放心。甘寧猜想,隻要他們一走,汪其就會找個本子抄完作業追上來。

等了一陣仍不見汪其的影子,甘寧跑到高處一看,對李炬和甘康說:“奇怪了,學校裏連個人影子也沒有,數學老師的門前咋會冒煙呢。”“老師可能還等汪其交作業呢?”李炬說。“我親眼看見老師早回家了。”甘寧說。“平時他回家最積極,一個勁兒催,今個又認真起來了。走,咱們回去尋他。”甘康說。

三個人又返回學校,哪裏還有汪其的影子。不知哪來的火把數學老師宿舍門前的煤球引燃了好幾塊。他們幾個立即在陰坡處鏟了雪壓在上麵,火很快就壓滅了。幾個人又分頭在校園裏尋汪其,還是沒有。李炬說他可能去哪個同學家了,昨天他無意間聽汪其悄聲說去誰家的事呢,他們這才懷著不安的心情回家了。上中學來汪其還是第一次不回家,少了汪其,三個人似乎丟了什麼。

原來汪其恨透了數學老師,挨打以後,他就準備報複老師。他和韓飛遠、“冒失鬼”等幾個挨了打的同學一起商議,決定在星期六放學後,把爐子裏燃燒的煤扔到數學老師宿舍門前堆砌的煤球裏,隻要煤球燃起來,老師宿舍裏的電視機等全會燒成灰燼。哈,說不定會發出巨大的響聲。等那個看學校的老頭發現,就遲了。

汪其隨那個綽號叫“冒失鬼”的同學去了。他家擺著賭博場子,其中有個披著長頭發的男人見他們凍得可憐,就說:“小夥子們,學著打牌算了。念書挨冷受餓的,到頭來能有啥結果?”“大毛,今天收成咋樣?”“冒失鬼”問。“好著呢。”長頭發男人說。“他今兒的收成能買三千斤豆子。”另一個人說。汪其心想,打牌倒也是好事,一天能打來三千斤豆子,他家一兩年也收入不了三千斤豆子呢。不過,他更為精心策劃的陰謀暗暗自喜,等到星期天回學校,看到老師倒了大黴,那才解了他的心頭之恨。他簡直把不願讀書的事怪在了老師身上,好像他在學校的無趣生活都是老師造成的。第二天他們一群早早來到學校,結果卻令他們大失所望。難道是誰發現了陰謀?

不料校長在星期一早操集合時,點名表揚甘寧和李炬幾位同學愛校如家,他們不但最後離開學校,還主動檢查學校的門窗和安全。校長在誇大其詞,其實甘寧他們在校園裏尋找汪其被他看到了。一般情況下,好學生做的事,老師總以為是做好事。假如校長當時看到的是愛搗蛋的學生,說不定以為他們要幹壞事了。這次意外的表揚使汪其更加堅信,他們的陰謀一定被甘寧發現了。“冒失鬼”指著甘寧的背影說:“汪其,姓甘的一定是老師的走狗,你還那麼信任他。依我看,上回他是故意不打你,想讓老師狠狠打你呢。咱們哪天把他的狗頭敲打敲打,讓他清醒一點,別以為咱們是好惹的。”

“就是,肯定是他幹的,咱們不能放過他。”韓飛遠說。

“不敢,他是老師的紅人,誰敢碰他?再說我們是鄰居,要是搞不和氣了,家裏大人罵呢。現在隻求他看在從小是朋友的分兒上,不要把我們的事傳出去就夠哥們了。”

“看你,真沒見過世麵,他對你使壞你還認他是哥們。要是這樣的人也夠哥們,那咱們可比雙胞胎還親呢。”“冒失鬼”拍著汪其的肩膀說。

下了早操,甘寧追上汪其問:“你去哪兒了?我們背著幹糧到處尋你呢,你去哪裏總得給我們說一聲嘛。”

“你的心倒好,還記著我。謝謝。”汪其冷冷地說。

“你這是咋了?我哪裏得罪你了?我有不對的地方你說出來嘛。咱們一起長大了,我現在倒有些摸不透你了。你變了,變得叫我摸不透了。”

“我不是學習的料,從今後你不要管我的事。我們不是一個道上的人,這也不是故意氣你的話,咱們以後各走各的道。你要是多管閑事,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我是認真的,你最好給我記住。”

“走吧,咱們快背課文去,啥料不料的,隻要你加勁學,也能趕上課程,不要總給自己打退堂鼓。”甘寧說著拉起汪其一起向宿舍走去。從小形影不離的朋友,突然間變得疏遠陌生。汪其星期六的神秘失蹤,使甘寧非常擔心,現在拉著他的手,就像失落的寶貝又回來了。啊,友誼是多麼寶貴,尤其是童年時夥伴之間純真無瑕的友誼,是人生路途上的瑰寶。

9

甘守勤的小女兒甘寶,在兩個哥哥的鼎力支持下,順利地去大隊學校上學了。每天淩晨,大哥把她送到學校。晚上放學,二哥在山頂上放羊等著接她。

冬天的天亮得晚黑得早,家裏沒有鍾表,隻能數雞叫的遍數,所以很難把握時間。在家的人,天亮了起床,天黑了睡覺,學校可是按時按點的。有時候大人累得睡沉聽不到雞叫就會誤事。好在甘奶奶睡覺輕,每天雞叫四遍,她就叫孫女兒起床了。時間長了,家人就把聽雞叫的事兒托給了甘奶奶一個人。

有一天狂風呼嘯,大霧把山村緊緊地包裹著。不知是公雞的時鍾失靈還是奶奶聽差了,甘福摸黑把妹妹送到學校時仍是半夜。風大得沒有一聲狗叫,他就拉著她在一處角落避風,冷風穿背透骨,妹妹凍得直發抖。他隻好將她裹在自己的羊皮襖裏,不一會兒她就睡著了。甘福坐在一塊石頭上,摟緊她,生怕冷風竄進去。他把棉帽簷拉在臉上,也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他驚醒時發現雙腿麻木得毫無知覺,而妹妹仍然甜滋滋地睡在他的懷抱裏。她才是個不到十歲的小娃娃,真讓人操心。以前兩個弟弟上小學時,家人可沒這樣操過心。碰上大雪天,甘福和甘順隻能輪換著背她去上學,深冬後幾乎天天如此。

這天早上,地麵結著一層厚厚的冰溜子,一邁步就會栽跟頭。兄弟倆提著鐵鍬一鏟,地上的冰溜子紋絲不動。他們就扔下鐵鍬,拉著小妹的手慢慢移動。上山時,路越加難行,兄妹三人簡直爬兩步退三步。大哥爬在最前麵摸著凸起的石頭或草疤,為他們引路,甘順在後麵扶著妹妹一點點前進。

下山就更狼狽了,兄妹三人滑得東倒西歪,甘寶無意中從大哥手中滑脫,轉眼快到石崖邊了,嚇得甘福直喊“媽喲”,甘順猛撲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腳總算把她牽住了。扶起妹妹,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石頭劃破了,鮮血順著手縫滴在冰上。甘福急得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甘寶撕下作業本,讓大哥擋風燒成灰壓在二哥的傷口上,過了好一陣血終於止住了。為防再次發生意外,兄妹三人隻好排成一隊,相互牽著衣襟蹲在地上慢慢往山下滑。

甘寶蹲不住了,索性坐在地上滑。等滑到山下,她的棉褲上出現了兩個大洞,白花花的棉花露在外麵。因為她的腿上隻穿著一條棉褲,凍得發紅的小屁股隱約可見。大哥蹲在地上,使勁擰幹她棉褲上的雪水,從自己的棉帽簷裏摸出大針,粗針大線地縫了幾下。沒有可換的衣服,隻能將就吧。甘寶用手一摸,說:“還有洞呢。”大哥說:“啥也看不見了。”“我還能摸著呢。”甘寶難為情地說。大哥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這樣她棉褲上的洞就被遮住了。

甘寶坐在板凳上,渾身潮濕難受卻一點兒也不敢動,生怕同學們看出破綻。課間同學們玩去了,她才微微挪一挪又濕又潮的屁股。有個要好的女同學要拉她去玩,她急了說自己腿痛,同學隻好放開她。

趁教室裏沒人,她偷偷地摸了一下棉褲,呀,大哥縫的什麼呀?手指頭還能摸到屁股呢,真羞人啊。棉褲冰得她特別難受。突然,她想了個好辦法,把頭巾墊在板凳上略微暖和了一陣,頭巾也潮得不行了。

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語文課上老師偏偏叫她起立讀課文呢。聽老師叫到她的名字,她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耳根。她欲站不能,憋紅著臉思索說什麼謊呢?快,得快點!老師見平日踴躍回答問題的她今天很異常,就緊緊地盯著她,她終於結結巴巴地說:“老師……我的腿碰爛了,我坐著讀……可以嗎?”誰知這個謊言又惹了麻煩,老師和同學都圍過來要看她的傷情。“不要緊,就是有些疼,真的不要緊。”她用大哥的衣服緊緊裹住自己說。

多麼漫長的一天啊,她不敢動,連廁所也不敢去,隻盼著早點放學。其實,並沒人在意她的尷尬處境,她卻以為別人已經知道或看穿了她的難堪。

這樣的天氣,羊不能出山,兄弟倆把妹妹送到學校就去了二姑夫家。那個好吃懶做的二姑夫打牌去了。他們幫幾個表弟收拾著家務、挑揀種子、堆放糧食,直忙到甘寶放學,他們才從表弟家出來。有個老師碰見了,感慨地說:“怪不得你家的學生一個比一個學習好,原來家裏人當回事呢。今兒這天氣,本村的幾個學生都沒有來,甘寶能來我們都覺得驚奇呢。以後下冰溜子路不好走就不要來了,她誤一天課也能補上。”

“天下刀子也擋不住呢,她愛念書得很。”甘福笑著說。“是啊,這個娃娃希望大著呢。”老師說。

在大隊與鳳雨村之間相隔的兩座大山中,有幾處石崖上都有老鷹窩。白天冰厚風大,老鷹可能沒覓到食物。傍晚,有些小動物餓得躥出洞來覓食,饑不擇食的老鷹將弱肉強食的世界演繹得驚心動魄。他們正走著,麵前突然衝下一隻碩大的雄鷹抓起一隻正在啃冰的灰兔,隻聽灰兔慘叫一聲,鷹已飛向高空,行動之迅捷令人毛骨悚然。

天空還有許多飛翔的鷹隼,它們有的抓到了獵物,有的仍然兩手空空。也許是太多的鷹驚嚇了小動物,它們也不敢出洞覓食了,那些饑腸轆轆的大鷹隻好蹲在山頂上,守株待兔。

甘福攔著甘寶,生怕老鷹盯上她的小腦袋。甘順手裏揮動著外衣嚇鷹。兄弟倆緊張的保護著妹妹,等他們到家時,棉衣被汗濕透了。

10

農曆臘月,學校的小爐子好像是冰築的,根本就不散熱。一間住著四五十人的大宿舍,同學們晚上隻能擠縮在兩張凸凹不平的通鋪床上相互溫暖。床中間夾著一道坑坑窪窪的結著厚冰的過道,誰要是一不留心,就會滑進床板下麵。宿舍距屋頂近的牆壁上結著手指厚的一層銳利的冰淩。窗戶上雕著各式各樣的冰花,這是天然的造化。晚自習後,同學們縮在被窩裏,凍得睡不著,就瞅著窗花七嘴八舌地異想天開。有些調皮的學生貓著腰摳了牆壁上的冰淩,悄悄地扔在同學臉上,可就有好戲了,一時間宿舍裏起哄熱鬧起來。隻要有人喊一聲:“老師來了。”他們才縮進被窩不敢出聲,喊話的人忍不住一笑,大家就知道上當了。起來接著熱鬧,直到班長和生活委員喊著要告老師,他們才漸漸安靜下來。

一次,有個好奇的同學用舌頭舔玻璃窗上一個像大饅頭的冰團,誰知把舌苔粘在上麵,等他強扯下來,滿嘴是血,痛得他“嗷嗷”直叫,同學們卻笑得前俯後仰。等舌頭好了,他還會“吃”窗子上的“蘋果”、“桃子”。少年,無論在多麼艱苦的環境中都永葆快樂活潑的天性,這是上天賜給他們的神性。正因為神性的指引,他們才會在艱苦中如此豐富、快樂。

還有些同學趁別人不注意,在冰窗上寫同學的壞話。如果有人蘸點墨水,天亮就會更加醒目,過往的同學看到也會大笑。點到名字的同學也不知是誰“誹謗”他,隻好自己動手把玻璃窗上的冰鏟除了。

李炬和汪其的關係就因為窗上的冰花破裂了。一天晚上,汪其悄悄寫了李炬的壞話,第二天下早操,同學們都拿他取笑:“李炬,你想事業和愛情雙豐收啊。”有的說:“李炬,你成天不吭聲,還會來事兒嘛。說說你是咋對上象的?給我們也傳傳經驗嘛。”有的說:“是不是給大家宣布請大家吃喜酒去呀?”李炬被他們說得摸不著頭腦。這時有個同學悄悄地對他說:“你去宿舍窗前一看就知道了。”

原來窗玻璃的冰花上寫著:李炬和許曉找對象。

這太傷李炬的自尊了,這是他這個年齡還不能接受的玩笑。李炬頓時氣得火冒三丈,他問宿舍裏的同學:“這是哪個王八蛋幹的?我非把他扯到老師麵前不可。真是欺人太甚了。”他爆發的火氣把圍觀的同學嚇愣了,誰也沒想到這個平日沉默寡言、埋頭苦學的人會發這麼大的火。如果他和別的同學那樣自己悄悄地鏟除也就算了,不過是大家經常開的玩笑嘛,隻是他有些接受不了。

事情壞就壞在他發了火,引得全班的同學都跑來看熱鬧了。人群中就有他的同桌許曉,當她看到玻璃窗上赫然寫著自己的名字時,這個膽小的女生,竟猛撲過去對著玻璃窗就是一拳,隻聽玻璃“啪”的一聲,碎片就“嘩啦啦”落在地上。徐燕當場跳起來大喊:“打得好!看你們臭男生還敢不敢欺負我們女生了。”許曉打完轉身抱著頭跑進教室去了。

甘寧從老師辦公室抱著作業經過,見此,一把拉著李炬的手走進宿舍說:“不管是誰寫的,都是寫著耍的,不過是惡作劇罷了,你咋能動火氣呢?這下叫女生咋說咱們呀?”

“我要告老師,太不像話了。”李炬推開甘寧的手說。

“算了,我以後盯著不叫任何人寫就是了。告老師有啥好處呢?無非批評我不管班務,批評手長的人,得到的全是批評。那樣就把事情鬧大了。先回去上自習,等到中午咱倆去街上的商店裏買一塊玻璃換上就行了。你向許曉道個歉,就算完了。”甘寧拉著李炬向教室走去,李炬還是聽了好朋友的話。

教室裏,許曉趴在桌子上偷偷抹眼淚,坐在她後麵的好朋友景輝湊在她耳邊說:“不要哭了,是男生寫的耍話,其實也沒啥嘛。”同學們不像平常那樣背課文,而是三五一簇聚在一起低聲議論,班裏的秩序亂極了。甘寧走進教室“噓”了一聲說:“快讀課文,班主任來了。”大家這才回到座位趕緊捧起了書。

這時,班主任果真來了。奇怪的是他一進教室,學生的讀書聲戛然而止。班主任看著學生,學生看著他。此刻,學生猜想他肯定是來懲罰那個寫壞話的同學的,而老師以為自己歪戴了帽子或係錯了扣子。他摸摸頭,低頭看扣子也是整齊的,就不解地問:“你們不讀書,看我幹啥?我的臉上長花兒了嗎?”他一問,學生就低下頭,教室裏出奇的安靜。

當他走了幾步才發現靠窗戶那排的許曉趴在桌子上。老師拍了拍她的頭問:“出啥事了?是不是有病了?”許曉沒回答。老師又問同桌李炬,甘寧怕他說出實情,急忙給他遞眼色,李炬就紅著臉,站著不知如何說了。甘寧正準備向老師說謊,不料坐在後排的高一航猛然站起來說:“老師,許曉把我們宿舍的窗玻璃打碎了,如果不趕緊安玻璃,晚上就把我凍成冰塊了。”

“這事就怪了,許曉咋會打你們男生宿舍的玻璃呀?課堂提問也不敢回答的人,難道變成女俠客了?”

“不是……是……老師,我不知道,反正是她打破了。”高一航望著給他打手勢的甘寧結結巴巴地說。

“不是又是的,到底是咋回事?”老師追問。

“是因為玻璃上寫了她的壞話。”他低下頭如實說。

“寫的啥壞話?”

“我沒有看清。”

“誰寫的?”

“我不知道。”

“你要是不說,就是你寫的,玻璃窗離你最近,不是你寫的還是誰寫的?”

“不,不是我寫的,我從來沒有寫過別人的壞話。”高一航辯解道。

“你要是不把寫的人給我指出來,我就認定是你寫的!你說不說?不說就一直站著,你不說就是承認是你寫的!”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寫的……”高一航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對自己的冒失感到尷尬,說吧,汪其不會放過他,不說吧,老師又冤枉他。兩種結局,他都不想要。當時他站起來就沒想到這些事情,現在他後悔了。

“肯定是你寫的。你說不,就是!因為你沒有勇氣承認!一個男子漢對自己所做的事情沒有勇氣承認!”老師步步逼近。

“是汪其寫的……”說出來,高一航額頭上的汗珠陡然滾落。

教室裏的空氣凝滯了!

“汪其,你這個狗頂帽子裝人的東西,沒學一樣好本事!你寫的啥話?說出來讓大家聽聽。”汪其站著不說話。

老師扯過汪其就是一頓拳腳。他打罷了,轉身走上講台,氣得嘴唇顫抖著罵道:“汪其啊汪其,我不知道你在這兒混啥日子來了?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受的這份罪嗎?對得起你父母的血汗錢嗎?他們苦得和驢一樣,你想過報答他們的養育恩情嗎?你能對得住你的那雙手嗎?一個凍瘡連一個凍瘡的。說實話,我都非常可憐你受這麼大的罪。我也是在這個學校上學的,我住的也是你們現在住的這個宿舍。那時候冬天哪有爐子,家家窮得縫不起厚被子……你們嚐的滋味我全嚐過,我現在打你是想提醒你,也是我的良心讓我打你。你反省自己,學習倒數第一,做壞事卻是順數第一。如果你萬一不想受這種罪了,就趁早回去,讓你父母給你尋個媳婦,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比這裏強多了。不要在學校搗蛋,你不學習,其他同學還要學習,人家還想尋個好前程呢。我今天警告:以後誰要是手長在玻璃上亂寫,我就把他的手砍掉!”

徐燕這才知道壞事是她的好朋友汪其幹的,老師一走,她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又衝高一航說:“你個呱呱豬,有你亂嚷的時候,你等著!”嚇得高一航垂下頭去。

汪其向李炬和甘寧投去一縷輕蔑的目光,從鼻孔中擠出一聲“嗤”。坐在李炬前排的女生佟玲瞅見了,回頭低聲對李炬說:“你呀,這一點小事,何必弄得兩敗俱傷。”說得李炬也覺得慚愧起來。